良卜乍一听闻,下意识就往苏子说那边看。
苏子说见此,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眼浅浅叹了口气。
良卜这才往瑶铃女那边看去,犹疑地应道:“瑶主人,你要知道,上次苏掌事临时发难,幸好叶氏成功了,不然……我们整个药玉阁楼,都要跟着棋盘陪葬。”
“有些事,我们已经尽力去做了……不过,既然他们愿意肯为苏掌事松一口气,你若想杀瑶台,尽可去做便是,阁楼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声张。”
“怎么?”瑶铃女奇怪道,“神神秘秘的,这难道不是苏悦来阁楼的委托吗?你们来做,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给你们白干了那么久,明面上却连人家的委托都实现不了?那你们还开什么门?迎什么客?招什么掌事?接什么委托?还是说这里有什么猫腻,想趁我不清楚,还要再坑我一把?”
“这不是舍得不得他嘛!”良卜笑道,“他在我阁楼待了那么长时间,助我大大小小事,人心都是肉长的,委托一完成,他要是直接跑了,我可怎么办啊?”
瑶铃女皱着眉,犹疑地看着他:“药玉阁楼,还怕人跑?你在逗我?可这又和声张不声张有什么关系?”
良卜叹气道:“你问题可真多,这些都是除此之外的事务,我要是全部都回答你,你就真的该向我付委金了。”
瑶铃女:“……”
良卜又道:“你只需知道,阁楼会暗中帮你,你也不要将阁楼的助力声张出去就好了,你在明我们在暗,如此合并,这才好捉到人嘛。你只是交付委金而已,阁楼按理回收,自然不会拒绝的,这个要求对你有利无害,不会阻碍你的。”
苏子说悄悄拉住瑶铃女的手,温弱无奈地笑着应道:“就这样吧,已经足够好了,某带你去书房,给你找一些卷宗来看,走吧。”
瑶铃女就这样被直接拉走了。
珠儿见他们离去,便又开始缠着良卜啰嗦道:“良卜,良卜,良卜,刑君,刑君哥哥?良卜哥哥?良卜叔叔?”
良卜自顾自把磨具和刀如数收起来,不想理她。
珠儿见他装聋作哑,便用力拽住他的衣服让他哪儿都不许去。
“哎,够了。”良卜甩袖也甩不开她,还怕她会拽破自己的衣裳,不由得叹气道,“怎么越发没轻没重,没完没了的。”
“良卜,你是知道我的。”珠儿两只手都扒着他,古灵精怪又理直气壮道,“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我才能安安静静的守规矩嘛。”
良卜指着她的鼻子,毫不客气道:“别想,你死了那份心吧。”
“可是,可是我想他了嘛!”珠儿被他这么说,不禁又委屈起来,“我是他的下属,我想见他,又有什么不对!你是不是怕他见你总爱欺负我,所以才不肯把他放出来的!我大不了不向他告状,多夸夸你,啊?这样还不行吗?良卜?良卜——”
良卜被吵得双目无神,立在原地控诉道:“小姑奶奶,你就别贼喊捉贼了,向来都是你爱欺负我,我何曾干过这事儿,还用得着你夸我?去去去,玩你的弹弓去。”
珠儿更委屈了些,难过道:“可是你看看,连苏掌事都回来了,因为要汇报事务,他一定也会去见他的,你就更不用说了,为什么只有我看不到他啊?良卜,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我想见他,之前无论让我怎么忍都可以,今天就不要再让我继续忍下去了,好不好?好不好啊?良卜?”
良卜低下头去看她,叹气道:“下次再说吧。”
“不行!不行!不行!”珠儿迫切道,“怎么可以这样?你别想糊弄我!”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我的委托既然已经完成了,可他代我交付的委金到底是什么?他还能在这里待多久?他又能活多久?你不要试图让别人戴个破帽子就来骗我,若是骗我的话,我可是能辨出来的,我就要见他,你就算往他闭关的小阁楼里赶狮子放老虎,也一定要让他出来!”
“哇!”良卜吃惊道,“下手这么狠,那你可真是心疼他!”
但是看珠儿越哭越委屈,良卜便又无奈道:“行了,到时去了定会跟他提,不过他到底会不会见你,就看你这几天乖不乖,他心情好不好了。”
珠儿连忙点头。
良卜不太放心,又弯下腰看着她道:“不许偷袭我,别用弹弓打我。”
珠儿继续点头。
“那……”良卜试探着将手往外一指,说道,“你把泪先擦擦,擦干了再出去,省的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真的欺负你。”
珠儿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袖,闻言立马把布料往自己脸上一糊。
良卜:“……”
等袖子再收回来时,已经被她团成了个湿漉漉的疙瘩。
良卜把它抻了抻,叹了口气,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走了。
当夜,珠儿提着灯笼出了卷宗室,依旧垂头丧气,毫无所获。
在回房的路上,正遇到左顾右盼匆匆而来的良卜。
良卜看到她后,连忙快步走到这边来,朝她说道:“走吧,珠儿,我们去见阁楼主人。”
房间里灯烛困罩,纱幔层层,流泻着明光,轻柔飘逸地垂在地面上。
珠儿拨开云雾一样的屏障,一眼就看到了那顶宽大碍眼,像这房间一样长长垂着层层白纱的帽子,在这不甚明亮之处,笼得里面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即便凑近了勉力盯紧,也连一丝情绪神色都捕捉不到了。
身前高案叠册,思索再三,还是于其中一页纸上标注上一个“完”字。
珠儿把灯笼放在一旁,凑到桌前来看到那个委托,却同样不见那委金被标在何处。
“主人?”
珠儿想了想,转而问道:“主人久久不出现,是不是因为良卜狮子大开口,刁难了人?”
说着,有些怨念未平道:“那个坏蛋,总是做这种见缝插针的事,居然连主人也不放过,既然是我的委托,有什么事,冲我来即可,何必转嫁他人呢。”
阁楼主人没有回应她这个问题,转而叹气道:“珠儿,这么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你在这里,待了几年了?”
珠儿算了算,应道:“五年了,珠儿已经满十三岁了。”
阁楼主人沉吟道:“真快。”
良久,他便又开口询问道:“你的委托已经完成了,今后可以不用再受阁楼的禁锢,想要回去吗?”
珠儿难过道:“你们明明都知道的,我无家可归,为什么总要把我赶出去呢?我出去后,还能去哪里呢?我即便是还有家人,现在也该没有了,我才不要回去。”
阁楼主人无奈道:“阁楼又能是什么好地方呢?”
珠儿失落道:“哪里会有让人真正满意的好地方,总归有好有不好的,而在我这边,有你有良卜,那就是好地方。”
阁楼主人这才好像开心了一点,应道:“这样啊,你的禁足既然已被解除,之后你若是想要出门,就跟良卜说一声,让他有空就带你出去走走。”
珠儿开心地点头道:“好!”
可随即阁楼主人又开始迷惑了起来,问她道:“今天,苏掌事回来了?”
“来了。”珠儿迟疑道,“他还没来见你吗?”
“他一个人吗?”
“不是的。”珠儿应道,“带了瑶铃女,他们一起回来的。”
“瑶铃女……”阁楼主人思忖了好一阵,又继续问道,“是哪个瑶铃女?”
珠儿犹疑道:“瑶铃女,还能有几个瑶铃女?前玲珑谷主人,曾被阁楼联系众势力施以众排独亲之计的,瑶铃女主人啊?”
“瑶铃女怎么会来呢?”阁楼主人沉声思忖,好似陷入了迷惑之中,“他怎么会来呢?”
珠儿连忙答道:“啊,是这样的,瑶铃女是因为要杀瑶台,人手不够,这才会来的。”
一番话好似豁然开朗,阁楼主人立即应道:“对,这样才对嘛,真是吓我一跳。”
“说到这里。”珠儿又想起一件事来,向他汇报道,“因为找不到苏掌事,谢蝉风已经在阁楼外的客栈里住好久了,就是为了等主人出面,约您一起商讨苏掌事的事情,主人要见吗?”
“去见见吧。”阁楼主人无奈道,“等明天再说。”
珠儿又问道:“那对于瑶铃女,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计划还是按照从前那样吗?”
“算了。”阁楼主人叹气道,“他已经不是域主了,你的委托也已经结束,用不着再这么对待了,来者皆是客,着人好好看住他,客气对待即可。”
“好。”珠儿应着,又忍不住问道,“可是这委金究竟是什么呢?”
阁楼主人仍旧没有回答,只是笑道:“没什么,你也没有必要去怪罪良卜,与他没什么联系,天晚了,你还是回去睡吧,我明天,毕竟还要去见谢蝉风,你我还会再见面呢。”
珠儿闻言,便也应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向谢蝉风那边送信,让他过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