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次日去了永芳茶馆,馆内已经客满人患。
黑漆的四方桌前都已经坐满了人,桌上皆备热茶,零嘴瓜果。
江寂素来不爱听戏,觉得没什么意思。
馆内此时热闹非凡,戏台上的戏还没开,堂内的客人都剥着瓜子、花生聊着趣。
江寂坐在了胡宿这桌,像胡宿这样的人定是独桌,是江寂进茶馆见到他人,就主动了坐到了胡宿这桌。
胡宿怎可能不认识江寂,毕竟江寂不学无术、整日斗鸡走狗,沉迷花街柳巷,在金陵是出了名的不争气,可没人不认识他。
胡宿就要起身行礼,江寂让他坐下,“胡大人不必多礼,本王见这里人多就进来看看,今日这里是唱什么戏。”
“今日应该唱的是《空城计》。”
江寂道:“原来是诸葛亮的故事。”
胡宿道:“这出戏下官已经听了许多遍,如今却还是津津有味。惊其诸葛先生有胆有谋,能洞察人心。”
江寂拿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胡大人说得有理。”
胡宿道:“王爷今日好好听听,那唱戏的角儿在金陵很有名。日常有侯爷、国公生辰,都会请他去府中唱戏。”
江寂点了点头,“好啊。”
他想了想又道:“本王听说刑部尚书被审了,府里的人都被扣押在大理寺。
父皇口谕三司会审,只怕刑部尚书的官位不保。
本王之前去清凉寺上香还见过他,与他一起吃过茶,谁知没过多久,他就下了狱。
本王没什么本事,诗书不好,又不会武学,整日里吃喝玩乐,父皇也厌烦本王。若不是母妃得宠,恐怕本王早就被废了。
本王不像胡大人身处吏部,得父皇重用,日后定还要升迁的,可惜本王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不过刑部尚书犯了那样大的事,他被处决之后,胡大人定有的忙了。”
胡宿道:“王爷说笑了,下官也不过是为朝廷办事。”
茶馆安静起来,戏台上的角儿已经上了台,鼓乐之声开始响起。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浑厚的嗓音响起,音调优雅,婉转悠扬。扮演诸葛亮的角儿更是眉目传神,极有神韵。
江寂道:“这角儿唱得不错。”
胡宿道:“这是他唱得最好的一出戏。”
“讲陆战劫曹粮智激公瑾,草船计闯曹营巧借雕翎。献连环烧战船多亏庞统,看破了巧机关徐庶离营。”
台上的角儿仍旧在唱,江寂道:“大人何时寿辰,也可以把喜欢的角儿请到府中唱戏去。”
胡宿道:“他可不好请,还得排着队。”
江寂不喜欢听这些东西,只道:“胡大人如今定像这诸葛亮一般得父皇倚重,刑部要换一批人,这些人可都是要大人举荐的。”
胡宿道:“在其位谋其职,举荐也是能者居之,至于官家采不采用,也是官家的事。王爷不涉朝政,一身清闲,才叫人羡慕。”
“大人羡慕本王做什么,近来本王老师想着让本王混个官职,大人不妨在父皇面前荐荐本王,哪怕给本王一个闲职也好。
本王听说刑部有些官职就挺闲的,譬如做个牢头,日常审审犯人,或者案卷记员也行。”
胡宿饮了口茶,笑道:“王爷是官家义子,这些个小官怎配得上王爷,王爷真会说笑。”
江寂道:“胡大人不想荐本王,是想荐谁?胡大人要真觉得这些位置不配本王,不如刑部尚书的位置,就荐本王来做。”
胡宿为难道:“王爷您这不是.....王爷人中龙凤,区区刑部尚书正四品官位,也是配不上您的。”
江寂忽然笑了,“胡大人真是会恭维,本王是开玩笑的。
日前本王碰见过大理寺的刑案侍郎张从,此人断案如神,尤其杀人案,一断一准。
手下的仵作更是经验老道,验尸极有自己的章法,旁人都学不来。他身边的侍人更是武艺卓绝,三两人近不了他的身。
本王曾与他吃过酒,此人见识更是广博,更心系百姓安危。他在大理寺,可是大理寺卿宋城最得力之人。
本王觉得,刑部尚书的位置可以让他来做,胡大人要觉得本王吹牛,是收了他的贿赂,大人可以尽管去查。”
胡宿道:“想不到王爷不涉朝政,却认识不少朝廷官员。”
江寂道:“胡大人又不是不知,本王手里没有政务,又好结交,故而认识的人多。”
胡宿道:“王爷说的这个人,下官一定会好好留意。”
江寂看向戏台,“本王只是觉得他挺不错,至于胡大人荐不荐他,就是大人的事了。”
台上的戏很快就已唱罢,只听道:
“周文王放姜尚周朝大振,我诸葛怎比得前辈贤人。闲无事在敌楼亮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戏落幕,那角儿在台上鞠个躬就下了台去。
这永芳茶馆的戏不止这一出,但只来听这一出的人不少,此时《空城计》唱完,散去的人不少。
江寂道:“胡大人可去樊楼吃过蹄膀?本王请胡大人吃一顿?”
胡宿站起身来,“今日恐怕不能与王爷一起吃了,下官府内还有要事,得先回去。”
“行,那胡大人先行。”
胡宿离开了茶馆,一旁的凌刀道:“他倒挺谨慎。”
江寂左手手指点着桌面,“先用张从探探他,看他是何态度。若他私下里打听了这个人,或者直接去见了张从,或许胡宿没那么烂。要是没有,恐怕他和他的主子也是蛇鼠一窝。”
凌刀道:“我们的线人正在查,不过今日暂且还没有消息。”
江寂道:“不碍事,如果拿不下张从,就得从他后院入手。”
“属下听人说,胡宿极为宠爱自己的发妻谢蕴,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
胡宿幼年常与谢蕴一块儿玩耍,那时年幼不小心用竹签划伤了谢蕴的眉头,至此谢蕴右眉就成了断眉,长大后,因为她破了相,无人去谢家提亲。
当时胡宿正在金陵读书,不日就高中榜眼,回乡后得知此事,立马去谢家提了亲,娶谢蕴为正妻。
谢蕴打小身体不好,气血盈亏,常常心口痛、失眠、噩梦,胡宿当年俸禄并不多,大多都把银子花去给谢蕴请大夫治病。
这些年谢蕴也无所出,她的病虽也好了些,但身体实在太差,根本怀不上,所以她求着胡宿纳了两房妾室。
胡宿也不宠这两个小妾,至今只有一个五岁的幼女。
咱们要是想从胡宿的后宅入手,这个谢蕴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