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被月修竹拉着出了卧房。
府里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婉告诉自己不能乱。
她蒙上巾帕,站在主卧门口吩咐喜儿、桂嬷嬷等人,“现在都掏出你们的巾怕捂住口鼻,凡是主卧伺候的下人,不管奴婢、小厮,还是凌侍卫,都必须单独住一间房。
你们住的大厢房从此刻开始都不能再回去,府里客房多,各自找一间住下。”
宋婉看向清荷,她算是离她和江寂最远的婢子,她只负责主卧的花草,不曾近他们的身。
“清荷,你去传厨房管事地来。”
清荷应了一声,快步往厨房而去,没多久厨房管事奇嬷嬷巾帕蒙住口鼻而来。
“王妃请吩咐。”
“从今日起,厨房每日送饭食到主卧下人的门口,每日三餐不能断。
你们在府里除了做饭以外,也不要乱走动,还有,现在马上去菜市多买一些易储存的菜食囤着,以免金陵闹起时疫,菜食供应不上,大家都只能挨饿。
你们也不要惊慌,来去捂好口鼻,就不会有事。”
管事的应下了。
月修竹与宋婉道:“我院子里还有些艾灸,府里必须每个房间、每个院子,都要用艾灸熏一熏,且每日都需要。”
宋婉立即吩咐,“清荷,你叫中院负责洒扫的奴婢去月大夫院子拿艾灸,在府里熏艾,记住每日都要熏,不得偷懒。“
清荷道:“是,王妃,奴婢会照做。”
主卧伺候的下人退去了,宋婉看向月修竹,问道:”王爷,王爷染上的时疫严重吗?”
月修竹垂眸道:“不瞒王妃,此时疫五年前就曾在姑苏等地泛滥过,当时姑苏城池,遍地死尸,繁华的城池一度成为了废城。
染上此时疫的人,身体越强壮,发病越快,症状也越明显。王爷应该是昨日染上的,今日症状就已经全部有了。
王爷现在是低热,到晚上就会开始高热。这高热会烧七日,若退不下来,人...人也就没了。”
宋婉身子差点软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月修竹道:“王妃放心,此时疫是有方子的,只是一半靠药,一半靠自己...”
宋婉道:“月大夫,我求你,你一定要治好王爷,他没了...我也没了。”
“王妃放心。”月修竹扶起她,“奴才一定尽力而为。”
宋婉走进了书房,她心里放心不下江寂,连送来书房的饭菜都没吃。
月修竹找到了那张五年前在姑苏之地,大夫研究出来对抗时疫的药方,当时他尚年轻,跟随着白崇之一起去的,这张方子有时,他也誊抄了一份,保留了下来。
尤其方子里有两味药,桔梗和佛手是对抗这时疫的灵药,没了这两味药,药吃下去根本不见效果。
他按照江寂的身体体质开始称剂量,药都称好后,马不停蹄地开始煎药。
他煎好后放到了主卧门口,“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江寂开门拿药,问道:“王妃如何了,她...咳咳...没染上吧?”
这时疫这样厉害,她那么瘦弱地身子,怎么挺得过去。
“王爷该担心自己,这次的时疫,像王爷这样身体强壮的人反倒更容易感染。”
江寂偏头又咳嗽了几声,“可她那么瘦弱...”
“这次的时疫就是冲着王爷这样体质非凡的人而来的,但不排除王妃也会染上,只是王爷染上的几率更高。”
宋婉是江寂最亲密的人,他们同床共枕,所以染上的几率也会很高,一旦染上,月修竹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治好宋婉。
江寂一口喝了药,与月修竹道:“替本王照顾好她,把她的消息随时告诉本王。”
月修竹道:“是。”
府里开始熏艾了,艾灸燃起来的浓烟熏得宋婉咳嗽连连,但这是防止疫病传染最有效的方法。
只能忍着了。
月修竹院里的药不多,他出府买了一大堆药材,尤其是桔梗和佛手两味药。
他此时到金陵街道上才发现,医馆早就人满为患,都是以咳嗽、高热、起红疹居多。
一时之间,金陵几乎沦陷。
月修竹觉得奇怪,初秋还不至于流行疫病,深冬和初春才是。
夜色刚黑,江寂已经喝了两碗汤药下去,然而不怎么起作用,他由低热发展成了高热,甚至高热烧得他起不来身,嘴里开始说糊涂话。
凝雪和暖冬也染上了,这会子咳嗽连连,身上也在开始冒红疹。
月修竹给两人熬了药,汤药喝下去,也是不怎么起作用。
宋婉在书房压根睡不着觉,甚至寝食难安。
次日天明,月修竹来与宋婉道:“王妃,王爷烧得比昨日更加厉害,奴才刚刚换了方子,然而王爷还是高热不退。
现在金陵都人心惶惶,街上根本不见人影,宫中发了告示,让百姓居家不要随意乱走动,染上时疫的,要马上上报官府。
现在城中大部分的病人都被安置在长安街,宫中派了御医问诊开方。
奴才的师父现在待在宫里,听说太子殿下也染上了,与王爷一样严重,他现在正在调整方子,以前留下来的药方不管用了。”
宋婉手心里都是冷汗,“你师父有把握吗?”
月修竹低下头,“奴才与王妃说实话,师父与我说他也毫无把握,这次的疫病虽与姑苏五年前的疫病相似,但它狡猾地变化了,所以方子得重新调整。
王妃您现在没有症状,应该是没有染上,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王爷...王爷要再高热两日,即便后面退了烧痊愈了,人也被烧得痴傻了...”
宋婉听此,立马道:“我去主卧照顾他。”
“王妃,现在还没有方子能治疫病,一旦染上,或许就会没命的!”
“我不怕!我去照顾他!”宋婉拿着巾帕蒙住口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卧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生生被烧死。”
她打开了房门,看向月修竹,“你去忙你的。”
月修竹道:“可是王爷说,让您不要靠近他半步。”
宋婉道:“他现在躺在床上,他管不了我了。”
她关上书房门,快步去了主卧。
房内,江寂躺在榻上烧得满脸通红,嘴里呓语着说胡话。
宋婉身子都在开始发颤,明明是初秋的天气,还尚且晴空高照,然而宋婉却双手冰凉。
冷得彻骨。
她太害怕了。
“六郎,醒醒,你不要昏睡。”
她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手和他滚烫的手相握,江寂似乎有感觉似的,握紧了她的手。
“六郎,求求你,不要睡,我是婉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