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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又想失笑。
无他,她的一些小动作真是拙劣得让人不忍直视,尤其是现在。
心里既疑惑又诧异,还有些不敢置信,又好奇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探头探脑偷看他。
说她聪明确实聪明,至少太子妃不能明白的东西,她是明白的,她明白他不是太喜欢妾室去亲近母后。
可此一时非彼一时,最近太子妃动作不断,难道她就不着急?
好吧,她似乎真不着急,反正太子来了以后,没看出她有任何着急的模样,悠哉悠哉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方才被他识破她有事瞒着他,还想赶他走。
哪个妾室会像她这样?
没有人敢像她这样!
所以这么一个说聪明又不聪明,说不聪明又还有点聪明,说胆大其实胆子有时候很小,说胆子小偶尔胆大能包天,常常想事做事都不在点子上的,有时候太子真的挺无奈。
难道要他跟她明说,多去母后那儿对你有好处?
太子真的挺怀疑,像她这种性格,真能护住两个孩子。
可能因为身心都舒畅了,太子把这句话也说出来了,没说前面那句,而是后面这句,说得颇为感叹。
盘儿一听见这话,就皱上眉了。
怎么?他怀疑她护不住两个孩子?
旋即就明白他这话明显是在对应让她抱着孩子多去坤宁宫的话,难道说太子也洞悉了太子妃这一番动作背后的目的?
觉得有些不放心了,所以才会提点她?
“刚好妾身也出月子了,明天就带钺儿和丑丑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子很满意地点点头。
又躺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饿了,就起来更衣让人传膳。
晚膳吃得羊肉汤,这是盘儿下午那会儿吩咐的,冬日里的头一场雪,喝点羊肉汤可以驱寒。
是很普通的做法,就像当初盘儿在扬州做过的那一次一样,不过御厨的手艺肯定不是盘儿能比的。
原滋原味的羊肉汤,膻腥味儿全无,熬得奶白奶白的,上面洒了一些香菜碎,配上现烤的各种口味的饼,盘儿不小心又吃多了。
太子吃得也颇为感慨,让他想到去年在扬州那时候的日子,明明也过去没多久,却因为回到了宫里,事情太多也太杂,竟恍惚似乎过去了很久。
因为这些回忆,太子用膳的时候眼中总带点笑意,心情也明显好了很多。这让整整一天都绷紧着神经的福禄不禁松了口气,主子在政务上有些不顺,脾气难免难测,还是苏主子有办法。
膳罢,盘儿见时候还早,又问下人两个孩子可是醒着,听说是醒着的,就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
太子‘被迫’抱了女儿,又抱了儿子,就这么两相交替的抱,他能明显感觉到女儿比儿子沉手了不止一点。不过到底孩子还小,他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把这件事压在心底。
玩了一会儿,盘儿见两个孩子精神有些不好,就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睡了,她和太子也歇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盘儿说到做到,见外面虽有些冷,但难得有点太阳,就让晴姑姑下去安排,打算带两个孩子去趟坤宁宫。
这话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十分繁复。
要带两个孩子出门,且坤宁宫离东宫有些距离,抱孩子的人至少得带四个。还有襁褓中的婴孩随时会拉会尿,所以尿布也少不了,换的衣裳也得带两身,提防若是拉了尿了弄脏了衣裳。
宫里规矩大,自然讲究也多,在外头婴孩不小心尿湿了衣裳,隔一下甚至烤干了还能继续穿,在宫里这样就是腌臜主子。虽然以婉婤和钺儿的身份也算是主子之一,但主子上头还有那么多长辈呢。
还有盘儿身边也需要服侍的人,于是等出门的时候就是浩浩荡荡一大队人。
备了三抬暖轿,盘儿带着晴姑姑坐一辆,奶娘抱着孩子各带一个宫女,分别坐两抬。
盘儿把青黛和白术安排在暖轿里。
这些奶娘她还不是知根知底,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去防止发生任何意外,那就是奶娘每次和孩子独处的时候,身边必须要有至少不止一个宫女。就好像宫里不准奴才单独一人出所在的宫院,必须有一个人陪同,也算是个互相监视的意思。
为此盘儿还把青黛和白术暂时安排去了东厢,等那边调/教出可以放心的人后再回来。再有冯海和小德子在一旁看着,足够了。
很快就到了坤宁宫外,盘儿率先下了轿,让奶娘抱着孩子先在暖轿里等着,等会儿再出来。
等人进去通报后,很快念秋就从里面迎出来了。
“苏良娣今日怎么过来了?没说让人提前来说一声,轿子里可是两位小主子?快随奴婢进去吧。”
“我刚出月子,就想来坤宁宫谢恩,想着皇后娘娘也有阵子没见到两个孩子了,就顺便带了过来。也是出门前临时决定的,就忘了叫人提前来说。”
明摆着念秋这是客气话,哪有孙儿去见祖母,还要提前让人去通传一声的?
宫里可从来不少主动上门,被扔在外头吃闭门羹的。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哪能随便一个人想见就能见的,不见你是正常,见你就是恩赏了,反正盘儿没有觉得自己的脸很大,所以还是保守些的好。
“娘娘早就在念叨呢,想着外面天冷,两位小主子还小,就没让人去请两位小主子过来。”
一边说话一边往里头走,后面晴姑姑陪着两个奶娘也跟着来了。
等进了殿中,一片暖意迎面扑来,盘儿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了外面的披风,又把手炉给了香蒲,才领着两个奶娘和晴姑姑往里面去了。
“参加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把婉婤和钺儿也带过来了?怎么过来的,外面天这么冷,小心冻着孩子。”待盘儿坐下后,傅皇后道。
盘儿自然不会把这话曲解成责备,不过是当祖母的担心孩子,毕竟以当下这种环境,哪怕是宫里一场风寒夭折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更不用说这种襁褓里的孩子了。
“回娘娘的话,坐着暖轿来的,轿子四周都挡着厚帘子,只露了一条缝隙用来透气,轿子里还烧了暖炉。来了后,也没敢让下轿,等念秋姑姑来了,才让下轿,走这一路也没多大会儿时间,不怕着凉的。”
“那就好,下回若是来,天还冷的话,就让人把轿子抬进来。本宫虽然是皇后,但也是两个孩子的祖母,当着孙儿面不用摆皇后的架子。”
傅皇后这话算是真心实意了,盘儿也没推辞客气,而是应了句是。
因为这,不免让傅皇后又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本来就是个有福气的,当初她还怕她若是运气不好,生两个小郡主,或者生两个小皇孙可怎么办。
要是两个小郡主也就罢,若是两个长得一样的小皇孙,以前宫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这样的孩子就算养大了,也没有一丝继承大统的可能,毕竟皇帝不能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
虽然这么说稍显早了些,但太子本就因为子嗣单薄受人攻讦,长子体弱,后面的次子就带点以示正听的意味,若两个都是男嗣,不免又受人非议,等于没有什么大用。
所以当听说苏奉仪生了一对龙凤胎,连傅皇后都不免感叹来得及时。
因为这对龙凤胎,最近给傅皇后长了不少脸,她也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两个孩子好。若是换做一般人听了她说这话,怎么也要推辞一二,谁知这苏良娣什么也没说就应下了。
让人别人来看,未免有些狂妄,可让傅皇后此时来看就是通透。知道对孩子什么最好,不矫情,也不虚伪得弄那些虚套的。
“快抱来给皇祖母看看,婉婤似乎又吃胖了,瞧这小脸蛋吃得多好,白里透红的。”投桃报李,傅皇后就专门先抱了孙女来看。一旁念秋等人也纷纷附和,一片欢声笑语。
再之后就是钺儿了。
盘儿观察了下,傅皇后虽对钺儿格外另眼相看,但对婉婤也不差。也是婉婤沾了弟弟的光,太子的女儿也有好几个了,反正盘儿是没见过傅皇后对别的小郡主有多亲近。
“真好,钺儿虽然没有姐姐吃得胖,但是康健就好,身子骨也硬。方才本宫抱着他,见他脖子已经能支起来了,想必再过不久小人儿自己就能当事,你把孩子养得好。”傅皇后抱了一会儿,把孩子交给念秋,对盘儿道。
“谢娘娘夸赞,妾身当不得,平时多数都是奶娘看着的。”
傅皇后有些失笑:“你倒是个不居功的,奶娘再会看孩子,难道还能越过当娘的。能在宫里做奶娘的个个都不差,为何有的孩子养得好,有的孩子养得不好,所以这个还是得看亲娘。”
盘儿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只笑不语。
“看着孩子好,本宫就放心了,现在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你平日里要多上心两个孩子。奶娘们也要多上心,要知道小主子好,你们才能好,小主子若是不好,你们一家子老小都不能好。”
两个奶娘一听这话,忙跪了下来,又是表忠心又是谢教诲。
傅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她们道:“多的本宫就不多说,苏良娣是个好性人儿,但两位小皇孙还有本宫这个皇祖母,有太子这个亲爹,你们若是侍候的好,以后晋了乳母,跟在小主子身边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若是侍候的不好,本宫也定不饶她。”
“是,奴婢等必然尽心服侍小主子。”
“行吧,念慈你带她们下去歇歇脚,顺便看看孩子可是饿了或者尿了,本宫和苏良娣说说话。”
“是,娘娘。”
等两个奶娘跟着下去后,傅皇后才看着盘儿道:“你可别怪本宫越俎代庖,你年纪小,不知道宫里这些奴才们私下里的门道。本宫听说你就挑了四个奶娘?少是少了些,但少也有少的好处。这些个奴才们有时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就是彼此之间争风吃醋互相倾轧扯后腿,就是为了把自己显出来,好求那独一份。
“就因为这个,不知道坏了多少事,所以你平时也要注意这几个奶娘之间的关系,多敲打敲打她们,也让她们能尽心服侍。孩子太小,万事都得注意,提上一百二十颗心都不算少,本宫算是过来人,这也是肺腑之言。”
其实说白了,傅皇后说的这些话,不外乎传达一个意思。
她怕盘儿养不住两个孩子,所以宁愿自己做了恶人敲打奶娘,皇后的话总比一个太子良娣的话更有威慑力。可说一千道一万,皇后不能帮盘儿看着,凡事还得靠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