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山在殿外长廊慢悠悠的来回踱步,时不时望一眼长公主的寝殿。
几日来,宫人对这一幕已习以为常。
偶有胆子大些的小宫女路过,还会捂着嘴偷笑。
臧山脸皮厚,任她们笑去也不做理会,只拉长脖子望着殿门,等长公主放他进去。
见采蕙出门,他忙迎上去。
“殿下肯让我进去了吗?”
采蕙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垂首恭敬道。
“回将军,殿下吩咐奴婢去取葡萄。”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臧山轻轻一叹,都好多天了,殿下还是不愿意见他。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纵有千百般武艺,见不着人也无处施展啊。
没多久采蕙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水晶盘,里面盛着颗颗饱满的深紫葡萄,娇艳欲滴。
臧山咬咬唇,若有所思。
殿下若真不愿见他,云眠早就招呼上来了,所以...
他翻墙都没事,硬闯寝殿,问题应该...不大吧?
贺北妱原本有午歇的习惯,只这几年操劳于政事,心力交瘁,别说午歇,就是夜间安寝的时间都没多少,退出朝堂后,日子虽清静了下来,但午间却再难以入睡。
最多也就阖上眼假寐片刻。
听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贺北妱唇角轻弯。
采蕙身材轻盈,规矩礼仪是妱月殿一众宫女中最好的,行走间几乎无声。
不是某些粗野汉子能模仿得来的。
即使他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
臧山见公主半倚在贵妃榻闭上眼,便以为人是睡着了。
他知道她历来都有午歇的习惯。
臧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睡着了,不然怕是要将他赶出去的。
双目紧闭的长公主殿下,藏起了眉眼中的锋利,柔和恬静,美艳动人。
臧山一时看的呆了,不由自主的半跪下痴痴的望着美人,连手中的水晶盘也忘了放。
将军虽在边关厮杀了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但却并不见粗狂,许是因自小就被当今天子养的精贵,饶是条件再恶劣,他也能在沙场的磨砺中,干干净净。
用他底下那帮士兵的话是,再不回京,边关那条小河都要被他们老大洗脏了。
是以,臧山的身上永远都有着一股清香。
像是翠绿的竹叶,又似是初春的嫩绿。
总之,味道很好闻。
贺北妱睫毛轻轻颤了颤,到底是皇兄养出来的人,边关几年都没能将他磨糙。
长公主细微的动作瞒不过臧山的眼睛。
他下意识绷直身体,她醒了...
“回来了。”
贺北妱侧了侧身子,将脸对着臧山,眼睛却仍旧闭着。
慵懒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钻进将军的心里,似有万蚁啃咬,痒的心乱如麻。
臧山目光从公主的红唇上一扫而过,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
他突然想起,那夜她婉转动人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剥葡萄。”
长公主不耐的声音打断了臧山的思绪,他意识到她应是将他当做了采蕙。
犹豫片刻,臧山一声不吭的垂首剥起了葡萄。
采蕙就采蕙,总比被她赶出去的好。
晶莹剔透的葡萄在将军修长有力的手指间翻转,动作流畅,熟稔柔和,丝毫不像手起刀落的杀神。
但曾几何时,他也捏碎过公主好些葡萄。
怕被长公主发现,臧山不敢说话,将葡萄剥好后小心的送到公主唇边。
贺北妱张嘴,心安理得享受着将军的伺候。
一人喂,一人吃,场面格外和谐唯美。
直到长公主吃的差不多了,才使坏的就着葡萄咬了咬那根手指。
只一瞬便挪开了唇瓣。
臧山当场便怔愣了。
他盯着公主刚刚咬过的指尖,心跳如雷,
即使只有一瞬,那股酥麻却久久挥之不去。
“本宫乏了,退下吧。”
贺北妱心满意足的躺平,从始至终都未睁过眼。
臧山僵硬的收回手,唇角动了动,却到底是没出声。
她不是故意的吧,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她只以为他是采蕙啊。
“去告诉外头那只...大狗狗,明儿再敢翻墙本宫叫云眠打断他的腿。”
臧山猛地抬头:“...”
大狗狗!
是说他吗?
贺北妱察觉到臧山的错愕,没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便掩饰性的侧过身子,背对着臧山。
臧山眼神一紧。
她刚刚笑了。
虽然她很快侧了身,但他还是看见了。
臧山眼睛瞪的溜圆。
指尖上的灼热还在,他敢肯定,她是故意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他,才故意来戏弄他的。
将军气笑了,使唤完他就故意勾他,勾完了还说他是狗!
她气人的功夫又长进了。
盯着面前玲珑有致的背影,臧山眼中暗色更深。
他咬咬牙起身,却并没有退下,而是上前一步微微倾身,凑近长公主的耳边。
“汪。”
贺北妱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
唔,被发现了。
但长公主是谁,怎会被这等小场面镇住。
贺北妱猛地睁眼,转过身皱眉盯着臧山。
“你何时进来的。”
“采蕙呢!”
臧山看着长公主愠怒的神态,心中颇觉好笑。
演戏的功夫也见长!
“殿下咬我指尖作甚。”
将军的身体再次往下压,将长公主紧紧困在软塌最里侧。
贺北妱瞪着他:“你大胆!”
“滚出去。”
臧山盯着那张红唇,非但没滚反而愈发放肆。
他快速俯身碰了碰那柔软的唇瓣,在长公主惊愕的目光中直起身子,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有葡萄汁。”
贺北妱呆愣:“...”
她极力压制疯狂跳动的心脏,脸颊发热。
他何时这般大胆了!
臧山见好就收,趁着人发愣赶紧往后退一步。
“臣这就滚。”
贺北妱看着将军仓皇逃离的背影,气笑了。
“滚回来!”
臧山猛地停下脚步,掩去唇边得逞的笑,转身时笑容灿烂,乖的不像话。
“殿下有何吩咐。”
贺北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幽暗。
长公主勾了勾手指,似笑非笑道。
“过来。”
臧山:“...”
殿下变脸是否太快了些,他怎么感觉他要完。
“臣遵旨。”
将军干脆利落的走到长公主面前,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长公主仰头看着他,皱眉:“跪下。”
“砰。”
臧山没有一丝犹豫的双膝跪地,目不转睛的盯着长公主。
眼神明亮而又炽热。
贺北妱:“...”
她怎么不知道这东西如此能屈能伸,且竟还学会了装傻卖乖!
莫非是...
想到某个可能,长公主眼神一变,伸手揪住将军的耳朵,厉声道。
“你在边关是不是碰了女人!”
臧山不妨贺北妱有此动作,当即疼的呼出了声。
“啊,疼疼疼。”
贺北妱又加了几分力道,狠狠道:“说!”
“没有没有,除了殿下,臣没碰过别的女子。”
臧山疼的呲牙咧齿,又不敢去碰公主的手,只得偏着头不停往公主身边凑。
“殿下轻点儿,疼。”
贺北妱被他求饶的模样取悦了,但一想到那夜,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可没忘记,这狗东西当时把她折腾的回宫养了好几天!
“还敢提那夜,信不信本宫把你送去敬事房!”
臧山一顿,瞪大双眼。
“殿下,使..使不得。”
贺北妱哼了声:“如何使不得!”
免得再害人!
臧山:“...”
不说别的,就说把他送去,谁敢动刀。
但是殿下这个想法,太危险了,要不得。
“殿下先放手,再揪耳朵就掉了。”
贺北妱瞧了眼那通红的耳朵,又哼了声才放手。
哪知才刚松手,眼前便一暗,她整个人被扑倒在榻上。
“你大胆!”
“唔!”
红唇被堵住,腰身也被将军有力的双臂圈住,让长公主动弹不得半分。
严格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
刚开始的吻带着几分肆掠与惩罚,后面则要温柔许多,缱绻缠绵,情意万千,唇齿间诱人的香气让气氛愈加旖旎。
贺北妱的反抗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在贺北妱觉得双唇都有些发麻时,臧山才意犹未尽的离开那诱人的唇瓣。
“对不起。”
将军眼中泛着猩红的浴火,声音低沉,听的人浑身酥软。
“那日一定很疼吧。”
每每忆起那个雨夜,他都懊恼不已。
虽然记得并不太清楚,但他明白在那般药效下,他怕是没有半分怜惜。
贺北妱眼神微暗,下意识收紧双腿。
当然疼啊,疼的她当时都觉得自己撑不过去。
但,眼下这场景将那事拿出来说,长公主面上不可控的染了几分羞涩,双颊微红,媚眼如丝,如刚盛开的花朵般娇艳欲滴。
“滚下去。”
臧山窥见那份女儿家的羞态,下意识紧了紧双臂:“不滚。”
贺北妱瞪着他,凶狠的目光却带着不自知的媚态,轻而易举将人溺在那汪水润里,不可自拔。
臧山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内力的冲动,挪开目光道。
“以后定不会那么疼了,我会温柔些。”
贺北妱脸上一热:“...”
“滚!”
这日午时,将军因为脸皮厚尝到了梦寐以求的香甜。
但是,也为自己的冲撞冒犯得到了惩罚。
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刚刚停下,各处宫殿顶上皆堆着一片雪白。
妱月殿的琉璃屋顶上,某位劲装将军正兢兢业业的扫着积雪。
长公主裹着披风坐在长廊下,半抬着头好整以暇的盯着那人。
“让他小心些,将琉璃瓦踩碎了,本宫打断他的腿。”
采蕙憋着笑意应下:“是。”
长公主的话随风飘进臧山的耳朵,将军咧嘴一笑。
嘿,他才不信呢,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