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礼来找顾景芜请罪的时候,顾景芜正在院子里练习着纪尧送给她的九节鞭。因为鞭子有九节,每一节都由梅花状环扣连接的,样子很精巧,故而顾景芜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九尾”。
顾景芜把鞭子舞得虎虎生威,收放自如。周围偶尔有路过的丫鬟都躲着她走,生怕她的鞭子在下一秒就结结实实落在她们的身上。不过,那些丫鬟心里也艳羡不已,背地里都说,大公子被顾景芜吃准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宠顾景芜。
众丫鬟里面,冬儿心中是最意难平的了。
她好不容易盼着大公子对顾景芜冷落了一些,这才过了多久,顾景芜就又得了宠,还被赏赐了一根鞭子。真是可恨!
她的一口银牙都要被咬碎了。
“走着瞧吧,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哼!”冬儿暗暗道,一把拧下身边粉色的花骨朵,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仿佛那朵花就是顾景芜本人一样。
火气发泄完了,冬儿扶了扶头上新买的八宝珠钗,平整了自己的衣摆,准备去纪尧面前找找存在感。她可不能老让顾景芜一个人在大公子面前晃悠,否则大公子的目光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脚步才抬起来,那边院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什么人,这么没规矩!”冬儿心情烦躁,准备去呵斥那些惹上喧闹的人。
却见银杏跑了进来,似乎是要去通知纪尧的。
冬儿喊住她,问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银杏道:“是二公子来向顾姐姐赔礼来了。光着身子,身上还背着一大摞的荆条呢!我就要去告知大公子和顾姐姐一声。”
冬儿眼皮跳了跳。无法无天了,大公子真的把顾景芜捧上天了,连二公子都得在她面前这般做派!
银杏不与她多言,快速跑开了。
她先去告诉了纪尧,纪尧压了压鼻梁,问道:“小景呢?”他在丫鬟面前才会称顾景芜为“小景”。与顾景芜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更喜欢唤那女子为“阿芜”,显得更加亲昵,且是独属于他的昵称。
“顾姐姐正在练鞭子呢,我这就去喊她。”银杏道。
“不用了,我过去看看。”纪尧起身,宽大的衣袍显得他的身姿愈发伟岸挺拔。
顾景芜练武的地方,在小池塘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周围有白玉栏杆围着,视野开阔,不显拘谨。
她正练的痴迷,忽然一道劲风袭来,打在了她的鞭子尾端,生生将她的鞭子转了个弯儿。好在顾景芜躲闪及时,不然真得被自己的武器给伤着不可。
她微微喘着粗气,不悦地看向来人,道:“你差点伤到我。”出现了,也不知道吱个声,还偷袭她!
“我只是想检验一下你练的效果而已。”纪尧踏着光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穿着紧身服饰,头发简单而随意地束在脑后、粉汗莹莹的女子,嘴脸一勾,道,“虽然这身打扮不成体统,但是看着倒挺有精神。”
顾景芜没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撇撇嘴,满不在意地晃动着九尾,道:“若是有心夸我,可以把每句话的前提条件给删掉么?”
纪尧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一双狭长的眸子闪动着昳丽的光泽。
“走吧,有人来找你。”纪尧递给顾景芜一块干净的帕子。
顾景芜边擦汗,边问道:“是谁?”
“纪礼。”
顾景芜这才记起来,纪子柔似乎是说过的,纪尧惩罚纪礼去冀县,在离开之前,是要向她负荆请罪来着。就是不知道这个“负荆请罪”是怎么个法子。
身上黏腻腻的,颇为难受。风一吹,艘干了汗水,附着在皮肤表面,紧绷绷的,凉意便从后脖颈藤蔓似的攀缘上来。
顾景芜缩了缩手臂。
纪尧的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将顾景芜的神态收入眼底。
“先去沐浴一下,换身衣服再过来。”
顾景芜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的。反正是为了给纪礼一个教训,也不差这一会儿。她点点头,在岔路口与纪尧分开,沐浴更衣去了。
这边,纪礼一路背着荆条来到纪尧的院子外面,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丫鬟下人了,纪礼觉得自己平生最丢人的时候莫过于此了。身后的荆条虽然并没有刺疼他,但是总有些东西硌在那儿,难受的很。
他很想把荆条取下来。不就是一个小丫鬟么?至于他这个少爷这么放低姿态去赔不是么?纪礼觉得,这是纪尧间接向他炫耀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心中对纪尧的怨念与不知不觉多了一层。
“大哥,我赔罪来了。”心里纵然腹诽无数,但是当纪礼真正与纪尧碰面的时候,纪礼还是没有胆量把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没办法,谁让纪尧在他心里的严肃不可侵犯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呢?整个纪家,对纪尧都是打心里畏惧的。
“恩。”纪尧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那个丫头呢?不是,我是说,大哥你的贴身丫鬟去哪儿了?”纪礼张望着,却没有找到顾景芜的影子。
“她一会儿就过来。”纪尧说的很是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因为一个丫鬟让两个少爷等候这种不妥的举动而感到异样。顾景芜在他心里,本来就不是丫鬟的角色,所以他也没有把她当做丫鬟看待。
然而,这句话,在纪礼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丫鬟竟然有如此大的派头的,顾景芜是第一人。大哥真不知道是怎么被那个丫鬟给蛊惑住的,能让一向严谨于行的大哥都如此纵容。
“大哥,你——”
纪礼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小女子沐浴。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顾景芜洗完澡,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在身后,披了个披风来到院子里,一眼都没有看向早已累的满头大汗的纪礼,而是对着纪尧笑道:“我来晚了。”
纪尧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感到厌烦,反而气定神闲,“不晚。”女子发间的幽香扑鼻,那种淡淡的香味,混在风中,四溢开来。纪尧的眸子微微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