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有严重胃病,却被友人拉来饮酒的陆一舟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蒋眠的跟前。
没想到会惹这么大的祸,叫不醒陆一舟,蒋眠叫来了酒店工作人员。陆一舟不常来这里,犯胃病之前,为了不让友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送走了所有的人才来了洗手间。
救命要紧,蒋眠也没再多想,急忙叫了救护车来。
就在陆一舟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陆家的司机就在酒店的包房里等待着,只是这些蒋眠并不知道。
陆一舟是急性胃出血,出血量极大,因为医生不建议出院,蒋眠只好帮他办了住院手续。住院押金是郁磊给她的一部分酬劳,和她给医院打的借条。
为了这素不相识的病人几乎倾家荡产,蒋眠也没钱请护工,一边报警说了这件事儿,一边在医院照顾他。
陆一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本来就患有长期失眠,这次麻药用得特别大,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清晨,本该鸟语花香的广安,陆一舟最先听到的却不是鸟叫,而是浅浅的呼噜声。
微微皱眉,他勉强支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放眼望去,就看到病房角落里,那张橙红色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短发姑娘。
下床踩着拖鞋走到她跟前,他才发现,她的脸很白,睫毛随着呼吸微微抖动,似乎很累,她睡得特别熟。
从来不屑于接触陌生人的陆一舟,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而替他看点滴看了半夜,终于在清晨睡过去的蒋眠,因为眼前出现的光影,骤然睁开眼。
蒋眠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陆一舟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就这么醒过来。她下意识地一躲,整个人从沙发上翻倒,摔在他脚下。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很窄,蒋眠是翻倒的,正面朝上,她抓哪里站起来都不是,见她这样狼狈,陆一舟将自己的手伸给她。
若是以前,蒋眠不会这么轻易就去牵一个男人的手,但是江湖救急,她也没管那么多,一把拉住了。陆一舟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节消瘦,因为经常需要处理文件,他食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子。
借着陆一舟的拉力,蒋眠才站起来。
再度面对面,两人还是一呆,最终蒋眠问她:“你醒了多久?”
“一会儿,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
“三天,这是广安人民医院,我本来要联系你家人,但是你身上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
简单的一问一答后,两人又陷入了尴尬,和陆一舟交往的都是老滑头,所以他基本都静观其变,不得已才会主动出击,但是蒋眠等不了,他一天住院费五百、药费三百,住院押金还有五千,她耗不起。
瞪着眼睛,蒋眠又道:“那个,你家在哪里,要是方便的话,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叫他们接你回去。”
蒋眠突然愣了,想起他没带手机,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塞给陆一舟。
本想要吴修派人来接的陆一舟,突然看着蒋眠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不会。”
“为什么?”淡淡一笑,看着蒋眠的陆一舟道,“你不回答,我就不会给你联系方式。”
“我进过监狱,四年半,在遇见你之前,才出来没多久,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见过,现在可以了吗?”
每个人见到陆一舟之前都有秘密,而当他们都会先藏起自己的弱点,以博得更多的好感时,蒋眠却直白地说出了一切,这反而让陆一舟有些不知所措。
不等陆一舟再说什么,蒋眠道:“你先联系,我去拿饭,医院订的,虽然不好吃,也是花了钱的。”
“好。”
蒋眠离开,陆一舟打电话到自己的办公室,陆一舟这次来广安本来就是私事,所以在香港的公司全部放假了。但是他失踪之后,在澳洲谈生意的吴修赶忙飞回国内,又叫回了所有人。陆家分支这么大,陆一舟能走到这一步,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背后的陆家有人知道他失踪,不定闹出什么乱子,而且他出事若非意外,一定与这些亲眷们有直接关系。
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便只能要自己人私下找。但是在医院里,蒋眠给陆一舟登记的是她的名字,所以找遍了这些医院,吴修也没找到。陆家马上就要进行新的股权分配,老太太虽然一直站在陆一舟这边,但难保别人不想重新来,所以他的突然失踪让吴修的一颗心直接悬在嗓子眼。
电话接通,陆一舟道:“转达吴先生,我最近不会回去,要他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正好让大家静一静。”
根本不给秘书反应的时间,陆一舟就挂了电话,将一切清理干净,他又把电话放回桌上,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陆一舟此时不回去,是有他的道理的,陆家的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该是他消失一段日子,看看这些人的真实面目,既然老天爷让他出现在这里,他便顺水推舟吧。
早年落魄,青年放下一切才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变得太敏感、太谨慎。
而想完自己事情的陆一舟,眼前竟然都是蒋眠回头时看他的脸。释然解脱,就像坐牢对她来说没什么,一切的不好,也只是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想得太复杂。如果李好能从那里面走出来,她会如此轻易地面对这样的事情吗?一个人对一个人好奇起来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突然想要了解她。
医院的饭果然不好吃,但是陆一舟昏迷三天,多少也要吃些东西,看他皱着眉头往下咽,蒋眠道:“你联系到你家人了吗?”
“我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去。”
被米饭呛到的蒋眠瞪大眼睛看他:“一个月?”
“对?”
“那你这一个月去哪儿?”
微微皱眉头,陆一舟以进为退:“你觉得我会赖上你?”
蒋眠摇头,虽然没从陆一舟身上找到钱和证件,但是他那一身衣服从里到外都价值不菲,因为没钱,又穿得这么好,所以蒋眠对陆一舟最初的印象不是那么好。她总觉得他出现在这种店里,要么是陪客人,要么还是陪客人!
当然这些都是陆一舟不知道的。
蒋眠也不傻,既然陆一舟联系了家人,她便偷偷想要重拨回去问问他家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重拨回去,才发现手机竟然打不出去了。
那时候广安还没有实名制,她又没有熟人联系,所以补卡还不如重新买,于是蒋眠就这么换了号码,以至于之后郁磊想要联系她谈聘用的事情,一直都找不到她。
陆一舟是在三天后出的院,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又下起雨了。
给陆一舟拿了药的蒋眠一边给他整理药,一边道:“这是内服的,一天三片,早中午晚,这个是一天两次的冲剂,这个是止疼的,这个是什么?对,这个是一天一次,早饭后吃。还有……”
一旁有病人家属从雨中要跑进住院楼,他低头没有看路,眼看马上就要撞到蒋眠,陆一舟一把将蒋眠拉到怀里。
而他也说了那天早上的第一句话:“你家在哪里?”
“啊?”
陆一舟打车到了蒋眠住的楼下,仰望着那栋老楼,他微微皱眉。蒋眠住的街巷很老,房子的年龄比陆一舟和她加起来的还大,但是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即便当时房租不低,她也租了下来。
一边上楼,蒋眠一边问陆一舟:“你只待一周对吧?”
“对。”
蒋眠的房子位于五楼,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惹人的绿色,之后是纱帘,小客厅是她重新布置过的,显得十分温馨。在陆一舟的记忆里,他见过这种房子,还是早年间在香港的吴家。
因为不熟悉,蒋眠去找被褥的时候,他几次狼狈地碰到头,虽然响动很大,他和蒋眠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是蒋眠抱着被子从卧室出来,他才指着放在柜子上的小木匣问蒋眠:“这是谁?”
再见李好,似乎真的有命中注定一般,陆一舟没有问这是什么,他问了这是谁?
“我朋友,我来这里就是帮她找人的,找到之后,我就走了。你先睡沙发吧,我再强调一遍,我撞了你,是我的错,我负责,但是我也只能负担你一周的时间,因为我没工作。”
“蒋眠,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一个陌生人住进来?”
“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我问你也没用,而我也没什么可以让你图谋的,你比我好看、比我有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赖上我。我只能劝自己,你有你的目的,但你的目的绝对不是我。”
说完,蒋眠去做饭,留下在客厅的陆一舟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自那之后,两人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同居生活,因为陆一舟有洁癖,蒋眠没少吃苦,各种擦了又整理,收拾了两天她也忍不了了,把抹布丢给陆一舟提着包就走了。
上次翻译之后,蒋眠就一直没找到工作,家里住的陌生客人又身无分文,不能靠他就只能靠自己。找不到工作,一个人蹲在招聘会外啃面包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捡回家的是个富二代,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老管家,提着一箱子现金来感谢她。
当然这只是她的异想天开而已。她不知道,陆一舟比她想的还有钱,他能给她的远比她幻想中的老管家多得多。就像她不知道,在这个落雨的午后,陈蔚也在广安。
蒋眠入狱这几年,陈家的公司已经和关家的联手,占据了广安的半壁江山。而蒋眠在江城消失之后,找不到她的陈蔚也没再回去美国,而是回了广安的家里休养。
如果他们彼此都知道,会在广安重逢,蒋眠一定会早早找到陆一舟,将李好交给他,离开这里。可是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
柯浩凯是为了他公司的事情求陈蔚的,陈蔚这些年自己做了网站,也投了些金融公司,虽然比不上陆一舟掌控上百亿的资产,但也算青年才俊。他是最看不上这些靠着亲属关系做出些什么事儿的,所以柯浩凯要见他,他一直不见,今天见面还是因为柯浩凯求到了陈母。
躺在病床上,处理着文件,陈蔚眼睛都不抬,听着柯浩凯对他们那家家具厂未来的憧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比陈蔚大,柯浩凯在他跟前说话却磕磕巴巴,说到家具厂现在只剩两个股东,让他投资进来时,陈蔚抬头,瘦了许多的他皱着眉头道:“协议书上是三个?”
“另一个拿了钱退出了。我还没来得及写新的情况介绍,我想着见面的时候告诉你……”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投资人,你还会这么轻视这件事儿吗?”
“我……”
柯浩凯被他噎得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候,郁磊来了电话,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出门去接。
陈蔚病房门口,联系不上蒋眠的郁磊问柯浩凯:“知不知道蒋眠住在哪里?我联系不上她。”
“我办公室有她的简历。”
“你那边怎么样了?”
“别提了,明明我是他表哥,现在搞得他是表哥似的。先不说了,他就给我半个小时时间。”
就在柯浩凯给郁磊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穿着牛仔裤、搭配白衬衫的女孩从他身后走过,抱着一束花来到陈蔚的病房。
本以为是柯浩凯回来,陈蔚抬头,却没想到来的是个姑娘。
“你来干吗?”
长得十分玲珑漂亮的女孩听陈蔚如此说也不生气,瞪着大眼睛看着他道:“医院是我们家开的,我怎么就不能来?”
“那我搬出去。”
“陈蔚,广安这些医院,上到院长下到主治大夫,不是我爷爷的门生就是我爸的师兄弟,所以,你搬到哪儿,我就追到那儿。”
“俞静音,我再说一遍,我有喜欢的人。”
“陈蔚,我再说一遍,我追你,我乐意,干你喜欢的人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