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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削爵(1 / 1)

太康帝背对着房门,小幅度的动作,活动略僵硬的身体,总管太监高公公朝殿外招了招手,同时端起桌上茶盏,伺候太康帝喝。

茶将将被太康帝端在手中,还未入口,殿外一行太监已捧着各样衣衫物什,鱼贯而入。

进来了也不吭声,个个垂头敛目,脚下轻的带不起一丝风,麻利行礼,分两列退在房间内,安肃静候。

一盏茶喝完,太康帝舒畅的叹了口气,将茶盏递回给高公公,轻轻甩了甩手。

行了,不用说,这意思是,可以更衣了。

高公公伺候太康帝多年,对各种小动作下的暗意最明白不过,不用太康帝吩咐,已经净过手,行过礼,上来解太康帝的衣衫。

他先是动作轻快迅速的,把腰带去了。

腰间一松,太康帝更舒服了,双眸微阖,长长叹了口气。

“奴才伺候皇上……”

“嗯。”太康帝知道这是要给他解襟口了,配合的抬起了下巴。

高公公年纪有些大了,身高也比太康帝矮了一截,可他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轻快,手过处,如蝴蝶轻拂,盘扣应声而解,太康帝连点感觉都没有。

这老狗,别的不说,这点伺候人的功夫,连贵妃都比不上。

可贵妃为他更衣,玩的是情趣,他略一低头,就能看到贵妃美艳的脸,漂亮的肩颈线条,以及……波涛汹涌的胸。

想想就心猿意马,口干舌燥。

贵妃和一般的鲜嫩小姑娘不同,脸皮没那么薄,性子没那么紧,花样多,也会玩会叫,伺候的就是比别人好……

太康帝正美着,想着要不要去碰一碰贵妃,外袍就被高公公脱下来了。

“啪嗒”一声轻响,有样东西,掉在了地上。

这种低级的错误,高公公从来没犯过。

太康帝面色有些不好。

正要叱责,低头看到地上是什么东西,脸色更不好了。

“这是……这是……魇胜!”

高公公吓的立刻就跪下了,头重重磕在地上。

周围一圈人跟着跪下,没反应过来的,被捂了嘴,短促尖叫生生被闷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流了一脸,嘴角全是血。

太康帝脸色黑的吓人,额角青筋直迸,脑子里一阵阵发黑发疼……

这个瞬间,他气的太厉害,甚至没法第一时间发声,指着地上东西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大殿外面,有随行禁卫军守着。

禁卫军分工明确,职责划分十分清楚,看着外面的,不管里面的事,看着里面的,需得时时盯紧了皇上安危,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就是有意外,也得第一时间保证皇上安全,否则大错铸成,谁也别想活。

房间突然传来异响,紧接着老太监喊出‘魇胜’二字,房间内一片短促的,明显被捂住嘴阻了的尖叫……

这是什么?

这是有事啊!

一堆禁卫军立刻闯了进来:护驾!

禁卫军们动了,在偏殿里休息,等候太康帝更衣出来的皇子们自然也不会当没看见,一个个跳起来,蹿的比兔子还快:“父皇——父皇——”

一时间,袍角翻飞,哪哪都是人头。

“放肆……放肆!”

太康帝只着中衣,眉扬目怒,一声声痛斥,也不知道是在骂做地上东西的人,还是骂这些冲进来不嫌事大,定会将整件事露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的禁卫军和皇子们。

禁卫军一看到地上的东西,傻了眼。

危险是有,也算意外,但并不是立刻就影响太康帝性命的。

越王和昌王一看更傻了。

木头娃娃,雕的几乎同太康帝一模一样,眼瞳纯黑,没有眼白,嘴唇似血抹就,鲜红可怖,更恐怖的是,还带着笑。

木头娃娃穿着龙袍,写有太康帝的生辰八字,胸口的抹暗红血渍,扎着数根针。

那些针,尽根没入,不是深仇大恨恨之入骨,不可能做这么绝。

这是……有人在咒父皇?

想要父皇死?

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涌入心头,两兄弟眼神动作极为一致,齐齐退后了一步,看着木头娃娃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猛兽,一时惊的不行。

殿里冲进这么多人,连禁卫军带皇子带皇子身边伺候的,殿外一空,更远处的发现不对,还在往这里跑……

太康帝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件事藏不住。

既然藏不住,也不用憋着脾气了。

这大安,他的天下,竟然有人想他死,还谋到他身上了!

太康帝一脚踹翻了桌子,气的双眼通红,如同困兽:“谁!是谁干的!”

干这件事的人在不场,在场的人么,都在震惊,没有人能回答得了他的话。

一群人里,只有杨暄是装的,他知道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为什么,但他不说,跟着别人动作,演的特别像。

当然就算演技不好,也没关系,所有人都在看地上的木头娃娃,根本没有人分神注意他!

高公公大着胆子,拿帕子垫着手,将木头娃娃拿起来,也不靠近太康帝,站的远远的,和禁卫军一起仔细看了看:“皇上……这东西上,没有任何痕迹,看不出来路。”

太康帝冷笑:“害朕的东西,难道还在上面贴个条,写上自己名字?”

“这东西是朕到了寺里,换了衣服才有的,定然是随行之人所为!”他“砰”一声,狠狠拍了下桌子,视线滑过众人,眸色阴鸷,“到底是谁,自己站出来,朕还能留条活路给你,否则——”

帝王一怒,尸横遍野!

众人心下一颤。

这狠狠拍下的一掌,哪里是在拍桌子,分明是在拍他们的脸!

皇上这一路走来,贴身跟着的,除了近身太监宫女,就是贵妃娘娘,诸位皇子,以及随行禁卫军。眼下,这个房间里,几乎囊括了近九成人,皇上说的没错,下手之人,很可能就在这里!

魇胜咒杀皇上,有什么用?

宫女太监就算了,禁卫军也是,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讨好一个皇上够付出心血的了,把皇上搞死,再换一个继续吐血付出争取信任?有那工夫,早能升职加薪了。

各处比一比,好像皇子们……很有嫌疑啊。

皇上没了,谁最有好处?当然是皇子,有机会登上大宝,做下一任皇帝么!

样样准备好,再处心积虑来这么一出……好像很能说的过去?

片刻间,落在诸位皇子身上的眼光就不对了……

田贵妃是有大主意的人,聪明有主见,做这木头娃娃陷害太子,她并没有告诉俩儿子。也是想着,俩儿子不知道,表现才能更真实,更让人相信。遂越昌二人并不知情,是真震惊,也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东西没换,还好说,俩人能照着田贵妃安排的剧本往下演,但东西换了……就不好说了。

田贵妃这次,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越王昌王根本没想把事往回兜,往好的方向圆,他们想的是,不管这事是谁干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撇清楚自己,万万不能让嫌疑落到自己头上!

越王还在动脑子,昌王先想到了理由:“儿臣以为,这事谁最得利,谁嫌疑最大,眼下谁占着大义,谁最着急……”

他一脸正色,眼角迅速瞟了下太子:“谁就有可能是下手之人!”

还算是有点良心,起码第一时间,把箭冲太子身上戳了。

越王眸底微微暖了下,想着,这个兄弟,是不是……还有挽回的可能?

这种时候,不跟是傻瓜,越王立刻同昌王站同一战线,上前一步:“儿臣以为皇弟说的没错,父皇,此事成谁最得利,谁最有嫌疑!”

杨暄身负太子之职,在外称以半君,立下大功,民心所向,离大位唯一差的,就是个死爹了。

魇胜咒杀太康帝,多么合情合理!

越昌二人此刻心情十分一致,继闹过不合后,第一次心有灵犀对视,眸底安慰满满。

这个,其实也是田贵妃费心做这个局的目的之一。

俩儿子同室操戈,实是让她痛心,有个机会让二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许会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若她看到这一幕,一定很欣慰……

身上插了数箭的太子表示很无辜,跪在太康帝面前:“天地之间,孝为大义,儿臣万不敢领此罪,请父皇彻查!”他剑眉英挺,目光锋利,整个人像蓄势待发的头狼,“若被儿臣知道是谁干的,必要将其剥皮抽筋,噬血挖骨——”

他目光往越昌两人身上一扫,两人不由自主背心一寒,齐齐打了个颤。

不,他们不能怕太子,这件事,一定要安到太子身上!

二人齐齐跪下:“儿臣还未明指,太子就跳出来了,显然是心虚!”

“太子嫌疑非常之大,求父皇先将其关入监牢,再行细查寻证!”

太康帝脸色阴的像水,视线在三个儿子之间游移,最后放到了太子身上。

“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突然一边拿着木头娃娃研究的高公公小声惊呼了下。

太康帝皱眉看过去:“何事惊慌!”

高公公目光闪电一样,快速掠过几位皇子,没敢直说,只看着太康帝:“皇上……这东西,怕是得请您亲自看一眼。”

“呈上来!”

高公公躬着身子,小心恭敬的,将木头娃娃递到太康帝手里。

杨暄眼帘微垂,悄悄朝大殿偏僻角落使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凑巧,就用不着他再出手了……

太康帝拿过木头娃娃,一眼就认出了高公公刻意露出来的,龙袍下做为里衣的布料。

是前些日子新进贡的素缎。

今年的新工艺,好东西,舒适柔软,做工精致,且,非常不好得。

整个宫里,除了他的库房,就只有贵妃和越王那里有。

贵妃一生荣辱系于他身,这些年恩爱相和,不可能做这件事,所以——

太康帝目光如鹰,锁住了越王。

“还有心思诬陷别人,不如自己来解释解释,这素缎是怎么回事!”他将木头娃娃将越王跟前一扔,“朕记得清清楚楚,这东西可是只有你有!”

越王心尖一跳。

他捡起木头娃娃,看到那点素缎,差点撑不住晕过去。

这些天常穿,他对这料子太熟悉,一看就知道,果真是素缎!

这素缎,父皇有,母妃有,再就是他有……

这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越王一时脑子非常乱,说不出什么有力反击,只‘砰砰’叩头:“求父皇明察,不是儿臣干的……不是儿臣干的啊!”

杨暄就又扮上了,这边委屈的看了太康帝几眼,回头又瞪着越王,语气森森:“越王好本事啊,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事发不但不反省,还往孤头上推——今日孤是在这里,若孤不在这里,你要推给谁?嗯?”

越王怒吼:“不是我!都说了不是我!”

昌王看到这一幕,眼睛瞪的老大。

他没干这事,父皇有素缎,不可能自己害自己,母妃最敬重父皇,真有那心思,何必等到现在?定也不是母妃。太子……太子拿不到素缎。

无论是越王,还是母妃,最防着的就是太子,若论偷,谁都有可能偷到,就太子不可能。

所以这东西……还真是越王弄的?

越王就这么迫不及待?

真是……吞天的胆子!

可恨他方才还剑指太子,帮了越王一把!

若父皇认定,最后察出来的确也是越王,那他刚刚帮的那一下,是否把自己钉成了帮凶?

他好歹存了一点最后的兄弟情谊,想要帮越王一把,没想到越王真就这么敢干,不但没推开以妨连累他,还认可了,要拉着他一起死!

他看太子不顺眼,但太子这话是说对了,这是太子今日在,所以越王反咬一口,如果太子不在呢,这事是不是就推到自己身上了?

做为最宠爱的弟弟,可是很有可能拿到这素缎的!

昌王火气腾的就冒出来了,也是生气,也是为了推开嫌疑,直接发话开怒越王:“我以为你只是瞧不上我,没想到你连父皇都敢害!太子还都才多久,虽有了些小成绩,到底根基不稳……你,你可是猪油蒙了心,想做那大不违之事!”

这话提醒的太对了。

太子再有能力,再有民心,哪怕风云会上立下大功,到底回洛阳时间短,现搭班底搞人脉,又能做得了多少?

反观越王,可是自出生起,就有贵妃娘娘帮忙打算了,这些年,更是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手下力量无数。若太子不还朝,他还能跟太康帝耗,太子一还朝,眼看着要立起来,他可不就得急?

偏偏太康帝暂时没有废太子的意思!

太康帝不动手,他只有自己动手了……

趁着太子羽翼未丰,搞掉太康帝,单杠实力,也得是他登基!成王败寇,一旦他顺利登基,旁的事,就好办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太康帝,都立刻领会了昌王话中隐意,看向越王的眼神越发不善。

还适时以怜悯安慰的目光扫一眼太子。

真是可怜,差点又被当枪使了。

杨暄继续演,双手握拳,目光赤红,做出一副悲愤模样,瞪着越王的眼神十分凶恶。

越王有点懵,看向昌王的眼神从迷茫,变得阴沉愤怒。

这就是兄弟!

从头到尾,人都没把他当哥哥,就是要搞他!

这木头娃娃,他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知道不是自己,可如果有人故意用来搞他……太子不大可能,且不说拿不拿得到素缎,这样行事,不是太子风格。

这里面,没准就有昌王手笔!

敢搞他,他就敢搞回去!

什么兄弟不兄弟,不是早看透了?一点虚假的伪善,许就是为了引他进门,当真就是蠢货王八蛋!

越王心内暗骂自己一通眼瞎,也不冲别人了,直接怼回昌王:“你如此认定是我做的,迫不及待踩实,可是心虚了?这东西是有素缎没错,可它写我名字了么?你怎么就敢咬死是我干的!素缎我那里有,母妃那里有,你平日最得宠爱,随便到我殿里要个东西拿个东西,下人都不带问一声的,搞到一点很难么?”

“你如此陷害嫁祸于我,可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昌王气疯了。

枉他起初还存了心思,想和哥哥站在一处,可这位哥哥竟是这样的!

无君无父,不孝不悌不记恩的东西,他为何要帮?他要替母妃清理门户!

“你少顾左右而言它,宫里好东西都是有出处的,尤其这精品素缎,莫说一匹了,就是一尺,打哪来往哪去都是要记档的!要不要咱们调册子来看一看,我要拿了你的东西,叫我不得好死!”

越王冷嗤:“你既有此招,定已将后路清理干净,调档有什么用,肯定查不出你来么!”

昌王目眦欲裂:“和着理全在你这里,别人都是瞎说?普天之下都是你娘么,谁都要惯着你!”

越王:“呵,你还有脸说这话,平日里到底谁拿鼻子窟窿看人,十几岁的人了,还窝在娘怀里撒娇!”

……

二人越吵越大声,越吵越没底限,皇子身份尊严全然不顾,仿佛忘了周遭一切,生命里只有吵架这件事,谁干赢了,谁才牛掰!

房间里一票人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说魇胜的事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果然是有谁心虚吧……

杨暄看着这一幕,心底闷笑不止。

方才二人有多兄友弟恭,现在场面就有多辣眼睛,好像刚刚那一出共同针对他的战队是笑话一样。

越王昌王也有此感,方才那心有灵犀的对视有多安慰,现在就有多恶心。

假的,都是假的!

二人争吵不断升级,最后未能争出胜负,齐齐往太康帝面前一跪:“不是儿臣干的,求父皇明鉴!”

这俩跪了,其他人也不能闲着,跟着跪。

太子表示很委屈,不管是谁干的,反应不是他。

平郡王看了好大一出戏,心底大笑之余,人也跟着开阔不少。

果然,跳出来才发现,天高海阔,这皇宫里,一出出都是戏。

并非全然没存在幻想了,只是机会于他,着实太少。争之无用,不如不争,若命运善待,会予机会给他,若没有那个命,他也愿做贤王……

太康帝最讨厌麻烦,也最讨厌丢面子,偏生这时候,最擅长应对处理这种事的田贵妃没在。

他心底很是烦躁。

越王和昌王又吵起来了。

明明之前兄弟感情那么好,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刻,太康帝看着面前跪着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每一个每一个,似乎都同记忆里不一样。

尤其越王,以前的温润从容全然不见,太过尖锐,太过认死理,同他的继承人期望,完全不一样。

越王和昌王还在吵,一个比一个不饶人,连陈年旧事都抖出来了。

太康帝被吵的头疼,不欲再忍,直接拍了桌子:“来人,给朕拟明旨,召号天下,罢黜越王王爵,贬为郡王!”

房间陡然一静。

没有人敢说话,连看向越王的目光,都透着小心翼翼。

越王十岁上就直接封了王,受尽皇宠,从未做过郡王,如此一旨,算是大大打了他的脸……

越王自己也愣住了。

他被……削爵了?

怎么可能!

他可是父亲亲自选定的江山继承人!

就为了这破娃娃么?

越王太过震惊伤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康帝感受着难得的清静,略点了点头,满意了。

他看向太子。

杨暄立刻立刻叩头,喊了声:“父皇。”他大概猜到了太康帝意思,立刻顺坡下驴,大声道,“儿臣请父皇将此事交予儿臣查探!儿臣不才,愿竭尽自身之力,同禁卫军精诚合作,尽早查出事实,揪出祸首!”

太康帝没说话。

杨暄跪实了,声音极为真诚:“请父皇放心,相关之事,儿臣必前前后后处理周到,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太康帝这才神色微缓,发了话:“朕知道,朕的太子是个好的。好,此事便交于你彻查,禁卫军听着,所有人必须配合太子,早日揪出真凶!”

禁卫军立刻跪地,齐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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