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微微下弯。
从听到他和李偲偲的谈话后，所有的顾虑、害怕，夹杂着羞怯的复杂情绪似乎都被愉悦填满，像贫瘠的土地，终于等到久违一场的大雨，破土而出的新芽，享受着雨水的滋润和浇灌，轻轻晃动着身姿。
外面的暴风雨依旧在下，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据气象台显示，预计这场暴雨会持续一周左右，多地可能发生洪涝灾害，请市民们注意防范……”
“要下这么久啊。”安若扭头看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天，乌云压的极低，黑隆隆的完全找不到一块明亮的地方。
“晚上在我家住吧。”余风思索了一下说。
懵了两秒，安若慢吞吞地点下头，确实，现在这个天气要回去，太危险了，她家离这里又远，连打车可能都很费劲。
“那我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想了想，安若又补充了句，“告诉他们，我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住。”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住在余风家，就算刮龙卷风，爸爸恐怕也得开车追来。
“但是跟他们撒谎又不好。”
看着女孩儿思索着怎么解释时紧皱的眉，余风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就说在东林小区住下，他们不会问那么多的。”
仔细想了想，安若点同意地点头。
等她在家庭群里打电话时，才知道爸爸妈妈今天也因为天气的关系，各自困在了公司，恐怕也回不去家了，听到她说在这边住，虽然依旧有些担心，但还是松了口气，只要不在外面就好。
安若从卧室出来，余风刚好往厨房这边走，他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回头朝女孩说：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一点。”
“外面下雨呢。”安若走过去，隔着他的手臂，伸长脖子望了望冰箱里面，除了一点青菜和两个鸡蛋外，再没有别的。
“这不是有菜吗？”她指着里面说。
“没肉了，做出的菜可能不怎么好吃。”余风低声解释，事实上，他的冰箱里很少会出现肉这种东西。
但小姑娘爱吃肉。
“炒鸡蛋也很好吃的。”安若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再出去，“外面风那么大，比我们回来时还要大，小心被刮跑了。”
她认真严肃地说，尽管这样的威胁在那粉圆软糯的小脸上没什么说服力。
但余风还是双手投降，“行吧，那我给你炒的好吃点。”
“嗯。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学长做的菜呢。”
安若好奇地跟去厨房，却在门外被余风拦住。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听见耳边男生低哑的嗓音带了点笑意：“厨房油烟重，禁止踏入。”
“……”“我可以帮忙洗菜。”
“你看看一共几颗菜？”余风举了举手里那一小捆蒜苔，“我在水里涮两遍就干净了。”
“……”
“等着吃吧。”
安若最后也没迈进厨房。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注意力却始终在那边，时不时扭头看几眼。
余风的动作极快，时间不长，饭菜已然出锅。
安若坐到桌前，在他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嘴里。
嘴角一瞬的僵滞后，她点点头，“好吃。”
“说谎。”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还拆得十分干净利落，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没说谎。”
“……”这谎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说谎。
认命地垂下头，她低声解释：“有一点生，但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我爱吃熟透一点的。”
余风无奈地笑笑：“你怎么总习惯帮别人找借口呢小孩儿。”
他把菜端起来，起身要往厨房去，“我再烧一会儿。”
“没关系，其实味道还可以。”安若忙拦住他，“学长你别忙活了。”
被她拉回去重新坐着，余风只好拿筷子往她碗里挑了些鸡蛋。
“你吃鸡蛋，我吃菜。”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颈，“我平时自己吃，能熟就行，也不在乎好不好吃。”
“啊……”安若了然地点头，“做菜是挺难的，我小时候趁放假跟妈妈学过，结果手背被溅起来的油花烫了两个大水泡，到现在还有点印记，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学过炒菜。”说着，她还将自己手背上的印记给余风看看。
这才安慰他道：“所以学长能炒熟就已经很厉害啦。”
余风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手背，仔细盯了盯，眼里划过心疼，皱着眉问：“疼吗？”
“当时是挺疼的，怎么冲凉水都没用，眼泪都控制不住往外流，但我其实不想哭的。”她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后来结痂就好了。”
现在也早就忘记了。
“我以后会学着做得更好吃。”这话听起来像是承诺一样庄重。
安若愣了下，没太明白，但也随即笑道：“嗯，其实我觉得吃是一件能带给人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好吃的东西，比赛压力大时，吃完一顿就会感觉轻松很多，所以学长也多给自己做一些好吃的吧，或者开学之后来我家吃，让郭姨多做一些。”
余风支着下颌，含笑着点头。
一顿饭吃完，安若的困劲已经上来了，酒精的作用到底是很难在短时间代谢掉，能清醒一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连打了两个哈欠，安若用力闭了闭眼，才睁开。
“这就是喝酒的后果。”余风端给她一杯水，思考着家里以后应该备些蜂蜜，他垂着冷白的侧颜，抬手扶住女孩儿的前额，“头疼吗？”
“一点点。”安若吸了吸鼻子，想起之前在会馆里，她仰头问，“学长怎么知道我喝的是香槟，难道你喝过？”
“嗯。”
“……”沉默了几秒，安若轻轻皱起鼻子，“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
被那双皱着的眉眼下，一对湿漉的瞳仁轻轻盯着，余风垂眸，哑然失笑，“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那是意外。”安若捶着粉拳说。
说实话，爸爸妈妈从不在家喝酒，她从小到大也很少参加一些宴客的场合，所以根本连香槟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见女孩儿“虽然我做错了事，但我会改，可你却明知故犯”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余风勾起嘴角，“傻姑娘，过了昨晚12点，我就是成人了。”
“……？”安若呆了两秒，瞳仁蓦地缩紧，“成人？你、你已经18岁了？”
见他点头，她有些不可思议。
说起来，她之前只顾着问学长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但并没有问是多少岁。
她一直以为他只大她一岁而已，毕竟只高出她一个年级。
两手撑在女孩儿身后的桌沿上，余风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微狭的眸子里黑色翻搅着戏谑的光，嗓音染上些许哑：“18岁，可以做很多事了。”
“……”
没得到回应，他知道小姑娘不会懂，也正因为不会懂，他才敢放出里面那头野兽出来嘶吼片刻。
女孩儿茫然地仰着头，微张的小嘴，嫣红的唇瓣上还沾着喝水后留下的水渍，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目光垂下，细长的颈线上，喉结轻轻滚了下，余风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去睡觉吧。”他直起身，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说，只是嗓音比刚刚还哑的厉害。
安若摇了摇头。
“你还没拆礼物呢。”她指着门附近的玄关处，斜放在那里的大盒子，比起旁边的塑料袋礼物格外显眼。
居然还记得。
余风无奈地轻笑，“行，现在就拆。”
他走过去，先将大盒子拿起来。
放到桌子上，安若趴在旁边，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的表情。
盖口微微松动，他将丝带扯下去，盒子打开，他又拆开半透明的密封袋，这才看到里面。
最上面是几张素描纸，画着男生的半身像，每一张都是不同的姿势和神态。
喜怒俱在。
压在下面的那张是他最开始在画室里看到她偷画自己的那幅。
他抬眼瞥向女孩儿，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将所有素描纸拿开，放好，最下面两个，是两幅油画。
一幅是他在打篮球时投篮的动作，一幅应该是高二除雪的那次，他手拿咖啡，曲着条腿靠坐在凉亭的矮梁上。
见男生脸上浮出惊喜之色，安若红着脸给他解释：“这是之前欠你的画，其余的算利息，礼物喜欢吗？”
她捧着醉红似的脸颊问。
“喜欢。”
余风毫不犹豫地回答。
安若难得显出骄傲之色，“你一直都没管我要，还以为你不想要了呢。”
“我不是怕你忙吗？”
“都是之后补上的，以后每两个月补一幅，一直到高中毕业，这样应该可以挂满这个房子了吧。”
她仰着脸，四周看了看，然后肯定地点头。
余风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我说的话你都记得？”
“我是很信守承诺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安若终于支不住眼皮，重重倒在余风肩上睡了过去。
眼里微闪着笑意，他一点点起身，怕吵醒女孩儿，动作做得极慢。
左手穿.过她的.膝下，右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走进自己的卧室，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才翻了一条被子出去，走入另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