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武媚娘享受快意时,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传来。 李佑发兵了。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真是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这才不慌不忙传令,晋左骁卫将军李孝逸为大将军、行军大总管,立刻整备兵马征讨。 李孝逸以文学起家,早年曾担任给事中,曾以益州长史的身份镇守蜀地多年,抵抗吐蕃入侵,虽然他也立过一些军功,但明显守有余而攻不足,绝非一流将才。 现今虽无李勣、苏定方之流的军神,却也不乏名将,媚娘何以选个二流人物为戡乱主帅? 重要的是李孝逸乃李唐宗室,高祖堂弟淮安王李神通之子,爵封梁郡公,这身份比千军万马更厉害。 这让李佑所谓的除乱毫无说服力。 李唐与我武氏一心。 孰为正义孰为叛逆,一目了然。 所以李孝逸到了汉中,便打出了为国效力的棋号。 谁知道正面的南唐军却没有进攻。 双方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静坐。 黄风到了长安之后,一边大造舆论,一边却不进攻。 反而是只派出小股部队骚扰。 原来李佑派孟晨为征北大将军。 在徐州大开府库招募兵马,旬日之间就招募到十万人。 见如此局势。 为了避免被清算。 齐国司马李崇福率先响应,率领齐州投降。 继而邻近诸县也纷纷改换城头棋表示接受领导。 这十万人虽然只短暂操练,士气却十分旺盛,他们有的是义士,有的是归顺的山东士卒。 更多的则是分不到粮食的穷苦百姓,以及做着富贵梦的流民强盗、山贼水寇。 但无论抱着何种目的,孟晨都照单全收。 他一直催促着李佑给他援军。 李佑也答应了。 正当孟晨在扬州等待援军的时候,再行进军之时。 手下徐州都督骆宾王却有不同意见,“岂不闻‘师直为壮’的道理?”
“兴兵诛暴,大义所归,虽敌众我寡有何惧哉?莫说二三十万,即便百万大敌亦必战之,况且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武氏专横素为人知,只需一战得胜,敌必骇然解体!”
骆宾王这席话大有粉饰,但道理是实实在在的不拼搏无以成功,岂有侥幸之理? 再加上中原地带与武媚娘断绝。 自然可以慢慢吃。 就算输了,也无所谓。 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 假如赢了,那么泼天之功自然便是孟晨的。 而自己也功劳大。 故而孟晨听到这个理论。 也就不再等援军了。 当即率领两万老兵和十万新兵,经宋州便向郑州而去。 寒风凛凛,杀气纵横,经过数日激战,孟晨勉强夺下郑州。 虽然取得资财,也招募到一些兵马,但得失相若,没占什么便宜。 但是孟晨无所谓,他只管冲锋,后面自有援军来占领城市。 所以仅仅休战了三日。 孟晨便率军兵临洛阳城下。 孟晨并不急于攻占洛阳。 其实洛阳虽然没有那么多军队,但是司空吴王都督关东诸军事的李恪还在坐镇。 孟晨素闻李恪英武。 所以决定收取附近州县 但却在偃师一县碰壁。 因为遇上了左监门大将军刘伯英。 昔日唐军平灭百在熊津江大显神威,功劳仅次于苏定方,战后李治下诏夸赞他“功宣六豹,气掩三韩”。 李恪闻讯甚喜,立刻加封洛阳尹。 遥助其声威。 孟晨虽悍勇,但猛攻十余日就是拿不下这座小县。 然而偏师徐敬业却把相州攻克了。 相州刺史乃李勣次子李思文。 也是徐敬业。 当然还是叫李敬业的叔叔。 李勣死后。 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薛万彻劝告,李佑便让李敬业进军队历练。 现在也成了李佑重视的年轻人。 官拜游击将军。 随孟晨出兵。 李思文半月前获知孟晨的消息,当然不会没有响应,他父亲身败名裂就拜李佑。 但他没想到,他侄子竟不向西去。 反而向自己而来。 李思文既已决心忠于北唐自不肯屈服,于是上城抵御并向附近州县求援。 可李敬业亲统三万大军,润州不过临时召集起三千人,哪是对手? 战了三日,城池就被攻破。 李思文、刘延嗣双双被俘。 当李敬业登上城楼,看到五花大绑的李思文时不禁大笑:“叔父既阿附于武氏,何不改姓武?”
李思文悲愤不已:“我英公一门效忠朝廷,三代富贵,位极人臣,没想到将要败在你这认贼作父的逆子手里!”
“胜败未知,咱们拭目以待吧。”
他料到叔父不肯归顺,但还念及一丝骨肉亲情,将之暂押狱中,既而又劝刘延嗣投降。 这位润州司马刘延嗣也是大名鼎鼎之人,乃先朝刑部尚书刘德威之侄,当今刘皇后的叔父。 面对李敬业的招诱,他一脸从容:“我未能战死已有负家门,岂能屈侍叛逆,为千载之辱?今日之事,得死为幸。”
李敬业大怒,即刻喝令:“推下去斩了!”
“且慢!”
随军的洛宾王温赶忙阻拦,“此乃忠臣义士,虽不肯为公所用,亦不能伤之而污敬贤之名。”
“我不过故意相戏耳!”
李敬业转怒为笑,“也押进大牢。”
说罢转而又逼另一个俘虏尹元贞。 尹元贞出身寒门官卑年轻,骨头却很硬。 扬州大军杀来,附近州县自度兵少都不敢救。 独他毫不迟疑,领着三百人就赶来赴难,直至此刻依旧不屈,破口大骂:“呸!朝廷何负于你?天下百姓何负于你?养狗尚知看家,你乃无义豺狼!我只愿食尔之肉、寝尔之皮!”
“可恶!”
李敬业被他骂急了,抽出佩刀压在他肩头,“一介小官还敢卖口,你投不投降?”
“不降!”
李敬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再问你最后一遍,投不投降?”
尹元贞把牙一咬:“誓死不降!”
骆宾王大惊:“且……”一个“慢”字未出唇,钢刀已落定,尹元贞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尘埃。 李敬业佩刀还鞘,怒气不息:“无名小辈也敢如此,不杀一个也不足以立威。人头悬于高杆,尸身抛到城外喂野狗。”
骆宾王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这李公子有问题。 回去一定要给皇帝报告一下。 李思文可留,因为是亲眷。 刘延嗣亦可留,因为是名门。尹元贞一介寒门小官,也就死不足惜了。 或许在李敬业这等名门子弟眼中,唯有和他们一样的名门望族才是人,寒微之士乃至黎民皆等同于畜生。 尹元贞的尸体刚被拖走。 他的亲信薛仲璋风风火火跑上城,还领着个小兵:“将军请看,此人是谁?”
李敬业朝那小兵脸上望了一眼,惊讶不已:“不可能!他是……李贤?”
“哈哈哈!”
薛仲璋大笑,“方才我也吓一跳,这小子简直跟李贤一个模子刻的。”
“唉!”
李敬业叹道,“若是真的就好了。”
“咱们说是真的,他不就是真的了么?”
李敬业大悟:“好!速速给他改换衣装,就说李贤已逃至咱们军中。”
正想到此处,有探马来报:“启禀将军,今伪唐朝廷以李恪为总管,统率李知十、马敬臣、雷仁智、苏孝祥等部,共计兵马十五万,现已行至邢州,往我军而来。”
城上一阵沉寂,众人听到“十五万”这数目都不免骇然。 李敬业转过身,拍了拍坚实的城砖,露出微笑:“无妨,李恪从没打过战。其他几人也不过一勇之夫。我凭此大江坚城,进可攻退可守,无甚可惧。”
“不错!咱们立足已稳,当奋力与之一搏!”
骆宾王冒着寒风,心潮澎湃脱口吟道:城上风威冷,河中水气寒。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 众人纷纷叫好。 李恪拿出了勇气,亲自领兵数次攻打无奈城势险要,李敬业勇猛过人。 北唐不攻城的时候,又每每派兵滋扰,故而三军拼上全力还是拿不下这片险隘之地。 副总管李知十都沉不住气了,向李恪建议:“李敬业凭城自固,我军将士无所施其勇,战马无可展其足,且穷寇死战,即便攻克死伤甚大。不如分兵围困先破孟晨,则李敬业就不战自败。”
李恪虽说被吹“小太宗”,但是被李治压制20年,未曾真的上过战场。 本不善攻战,全赖众将之力,当时便欲依从。 魏真宰在旁阻拦:“李敬业虽据险城,然其众非多。今若多留兵则前军势分,少留兵则为后患,若不斩去敌人左膀右臂,孟晨终究难破。”
魏真宰接着辨析道,“我闻贼师精锐甚少,大半在孟晨麾下,余者皆乌合之众。今若与孟晨对决,我军无十成胜算,倘若不胜军心大沮。徐敬业不过英国公之逆子,从不习军事,其众单弱,人情易摇,我大军临之必骇然畏惧。那时我军携得胜之威再攻孟城,就算是韩信复生,又岂能抗拒?”
一席话说得众将茅塞顿开,李恪当夜便提兵猛攻。 对城中喊话。 说孟晨已败。 李敬业所剩之兵本就不多,闻知败报人心惶惶,再没信心坚守下去,纷纷离山而逃。 骆宾王连杀数名逃兵也弹压不住,眼见官军已攻上山,只得丢盔弃甲改换衣装与李敬业趁夜逃走。 莫说歌舞入长安了。 还能不能骑鹤下扬州都成了问题。 只能到洛阳与人汇合。 孟晨的北翼被斩断,北唐乘胜进军,与孟晨对峙于洛阳。 这时消息传来,薛仁贵催促任命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率兵十万赶来助阵。 李恪长出一口气,这勉为其难的差事总算到头了,连破两路叛军,足可对朝廷有所交代,至少太后不会降罪了。 黑齿常之骁勇善战,现在只需谨守营寨,等他到来一切听其指挥,自己的重担可以卸下了。 哪知众将不依。 进行一半,前番接连取胜,眼瞅着已与徐敬业主力接战,马上就要与孟晨决战。 岂能把功劳拱手让给别人? 苏孝祥、雷仁智等将闹得沸反盈天,偏要抢在黑齿常之到来前破敌,魏真宰、刘知柔也说大军在外日耗千金,当为朝廷着想速战速决。 李恪难违众意,只好硬着头皮先让苏孝祥打一战试试。 孟晨毕竟多年随黄风薛万彻等人出战,又屯军多日,早有充分准备。 将营寨立于岸边,广布鹿角栅栏,李恪来攻之际,他命李敬业率领精锐之士埋伏起来,自己率军坚守。 堪堪接战之时李敬业便从茂密的芦苇丛中突然冲出,自左右两路截断归路,从后兜杀,孟晨一声令下,万弩齐发。 可怜北唐军军五千战士连同主将苏孝祥,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这还不算完,孟晨乘胜西击,北唐军原以为叛军人少,不敢主动进攻,仓促接战顿时大乱,只得败退洛阳,到浦州整备兵马再作计议。 李恪好不容易立点儿功,一场大败损兵折将,先前露的脸全丢光了,又开始蔫头耷脑。 众将经此一阵也都没了主意,还是老老实实等黑齿常之吧。关键时刻魏真宰又有话说:“苏孝祥虽轻敌战死,亦不可谓无功,至少摸清了敌军虚实,这便有破敌之望。”
李恪怯生生扫了他一眼:“监军莫非有意再战?”
“那是自然!我军乃王师天兵,若一败龟缩,岂非长寇之志?再说殿下甘心从此跟着夷族之人?”
李恪甚是无奈,但是想想也是对的。 都已经在先帝手下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军权。 可不能失去。 于是问道:“论打仗我是远不及父皇,却也非怯懦之人,我是有自知之明啊!若再吃败仗,将士安危可虑,朝廷颜面何存?”
魏真宰随即起身施礼:“我有一计,或可使我军大胜,将军能否一试?”
“你又有良策?”
李恪一怔,“愿闻其详。”
“殿下附耳过来……” 三日后,李恪重整旗鼓,率各部兵马尽数南下,再临洛阳。 孟晨自治兵力不足。 决定依旧凭借地利抗拒北唐军。 沿着黄河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