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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丧权辱国(1 / 1)

“唉!力竭矣……”王孝杰抛弓在地,虎目含泪仰天长叹,“今日之败非孝杰之过,实乃天数!苍天何故佑此叛贼啊?”

呼罢他倒退两步,张开双臂仰面栽下悬崖。  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岂可落入敌手?我宁可自尽也不受辱!  “将军……”众士卒俯在崖边一阵惨呼,既而愤然跃起,各持兵刃向敌阵冲去。  却只闻一阵阵弓箭破空之声,然后一切又都恢复宁静,只惊起一群夜栖的野雀,飞向黑暗的天空……  王孝杰的死讯传至神都已是五月末,是张说风尘仆仆赶回来汇报的消息,武曌闻讯既悲且愤。  孝杰称得起是当今第一大将,有勇有谋正在壮年,武曌对他寄予厚望,甚至期望他日后撑起整个帝国积弱不振的军事大局,没想到竟糊里糊涂殒命地心谷,怎不叫人痛断肠?  她未经群臣讨论当即追赠王孝杰为夏官尚书、耿国公。  当然,她痛惜之余更多的是愤恨,一场本来胜利的战斗转为惨败,第一大将自尽殉国,这完全是后军失约造成的。  她立刻派御史赶往军中,要将违抗军令的副总管苏宏晖就地正法!  然而使者还没离开成都,苏宏晖的谢罪表已递到女皇面前。  苏宏晖没有跟进是因为懦弱怯战吗?事实并非如此,他没有出战是因为有人拖后腿,就是武攸宜。  他在幽州。  这位武曌的亲戚倒不是存心要害王孝杰,而是畏惧使然,他先前坐拥几十万大军尚不敢与敌对战,如今心里哪有底?  即便身边有李多祚保驾,仍惶惶不可终日,得知王孝杰离开汾州讨敌,立刻写信给苏宏晖,恳求其千万不可率众出战,唯恐敌人趁后方空虚杀过来。  苏宏晖接信甚是为难,武攸宜毕竟没撤职,又是武家宗室,况且唐军善于流窜,万一有人另辟蹊径真去袭击幽州,武攸宜有个三长两短他担待起吗?  权衡再三他决定不出战,却也没有弃王孝杰于不顾,还是派了些兵马去救援。  惜乎派去的兵少,没有他指挥,皆被石谷口的唐军阻击部队击回,终致王孝杰全军覆没。  噩耗传回苏宏晖震惊了,畏惧了,更多的是难受和自责。  因自己一时犹豫葬送国之上将,此罪尚可承受,此辱如何能当?  正嗟叹间又闻魏元忠挟得胜之威再度逼进汾州。  气愤之下他率领檀州所有兵马出城应战。  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败报传来军心已乱,但在苏宏晖的奋勇拼杀下,周军虽然付出惨重代价,还是将魏元忠击退了。  既而他委托陈子昂代草表章,向女皇请罪。  面对这份措辞沉痛的请罪表,武曌渐渐冷静下来,传令追回杀苏宏晖的使者。  毕竟这还是个可用之将,罪责也不全在他身上,他总比那些逃避不战的人强,大敌当前不能再杀有用之人了。  接下来怎么办?  汾州兵力折损一半,而且战死的都是精锐,这样下去孙万荣岂不又要侵入河北?无奈之下武曌只得再度调兵,这次把辽北各军府的兵也调来了,又是十万人。  随即任命河内王、右金吾大将军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右羽林将军杨玄基为副总管。  去收拾残局。  兵是勉强凑起来了,战马却无处着落。陇右各地牧院的群牧使尽皆上奏,因二十多年大兴兵马,所有牧院的马匹都是征空,只剩种马了。  没有马怎么行?  武曌只得把御厩和各官署的马匹抽调出来,并向京城所有官吏宣布,凡能贡献良马者晋官一阶。社稷安危匹夫有责,群臣纷纷把自家蓄养的良马献给朝廷,多数人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出力,却也有投机之徒,最过分的当属朱前疑。  三度靠做梦晋升受赏,朱前疑仍不知足,总觉得自己的绿袍与绯算袋不般配,非要谋到五品之位不可。  谕旨下达他又逮到机会,本来他手中并无良马,却利用驾部员外郎的职权命手下小吏四处搜购,献给女皇以谋升官。  然而这次进献却没有下文,他等了几日心中焦急,竟上书询问为何不升官。  其实武曌对朱前疑早有些厌恶,得书更是大怒你屡次做梦是真是假,难道朕不知?  利用职权买马的事早有人汇报了,朕没揭你的老底已是照顾,竟还上书要官。如此贪得无厌,还有个够吗?  于是责令有司退回朱前疑的马,并褫夺官职永不叙用,命他限期离京还乡。  人苦不知足,幸进者终因贪婪太过招致厌弃,一切富贵得而复失,连当初那一介九品小吏都不能当了,朱前疑只能牵着他的马在同僚百姓的讥笑声中离开成都,半路又被余怒未消的武曌给杀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办,兵马总算是凑齐了。  武曌之所以任命武懿宗。  只是因为他有不亚于来俊臣等酷吏的狠辣。  武曌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发挥这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对同僚凶残之人未必有胆子跟敌人拼命。  武懿宗本无统军之才,离朝之日仗着兵多倒也威风凛凛,还命张说写了一份杀气腾腾的檄文,可行至途中听说唐军已袭至幽州,心里便有些打鼓。  抵达赵州时又得知唐军率数千骑兵来犯,他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再也按捺不住恐惧,立刻下达一个命令。  撤!  众将都懵了,十多万大军面对数千敌人竟要逃避!  杨玄基、何迦密乃至张说等人纷纷劝阻。  武懿宗的心已被恐惧占据,只想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哪还听得进众人之言?忙不迭分兵一半给何迦密等将,叫他们去御敌,自己灰溜溜后撤至朔州。  美其名曰“遥做声势,统摄全局”。  消息传回,武曌真是郁闷到极点。  朔州距前敌五六百里之遥,还怎么指挥?  武懿宗这点儿胆子还不如武攸宜呢!  怎么自己这群侄子就没一个顶用的呢?  其实也未必是武家子侄废物,而是任非所能,类乎武懿宗、武攸宜之辈若授以爪牙之任、州郡之位还是可以升任的,可若叫从没上过战场的他们统兵打仗,那就强人所难了。  但是武曌又不信任其他人。  只能以武家宗室为帅。  此时有一位旁观者看不下去了,要来“帮忙”。  那就是阿史那默啜,东突厥可汗。  默啜可汗这两年反复无常,时而帮武周对付唐军,时而又占武周的便宜,其实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对他而言他固然不希望武周强盛,对他构成威胁,却更不希望唐军把武周灭了。  灭了他怎么在其中做大?  他觊觎中原的财富,却自知不可能直接统治中原汉地,反之武周也很难吞并他的大漠。  所以两者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  为此默啜一改先前凶恶的嘴脸,又遣使到声称两国亲厚、母子之邦,孩儿愿为母亲分忧解难。  当然,买卖人无利不起早,鉴于武周叛乱局势进一步恶化,他提出的帮忙条件也十分苛刻:第一,归还丰、胜、朔、代、胜、灵六州境内所有降户;  第二,将原单于都护府辖下的土地割给突厥。  第三,提供谷物种子四万斛、绸缎五万匹、农具三千套、铁四万斤。  第四,允许突厥可汗家族与中原皇族通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舆论为之沸腾。以凤阁侍郎李峤为首的人坚决反对,他们认为默啜反复无常不可信赖,而且这次的条件值得警惕,索要种子、农具以及降户明显是屯田备边之用,一旦予之默啜便可在边境蓄养兵马、构建防御,以后朝廷再想北上征讨突厥就难了。  至于割地更是丧权辱国之举,万万不能答应。  姚令璋、杨再思等人则表示赞同,因为契丹之叛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再公然拒绝默啜,可能促使突厥与唐军联手,北方边镇兵力已抽调得差不多,一旦突厥大举来犯如何应对?  如果连唐军都无法搞定,还谈什么征讨突厥。  武曌倾听双方意见,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答应默啜的要求。  万事顾当前,先闯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吧!  谷种、农具、绸缎的数目对武周王朝而言并不大,四万斤铁还不到修建天枢的一点儿零头,可见默啜心里也有顾忌,也怕谈不拢。至于河西降户更是上次拖赖未完成的条件,这些都可以答应,唯独割地断不可行。  反正谈判都是讨价还价的事,可以假称平灭契丹后再行割地,先借突厥之兵对付契丹,事成后尽快和亲稳定局势,慢慢把这件事拖得不了了之。  于是武曌命阎知微暂摄春官尚书、田归道暂摄司宾卿,挟带所赐物品前往突厥约盟。  在她看来,这两人一柔一刚,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好跟默啜周旋,国内则抓紧时间平息争议促成联姻。  和亲之所以也会引发争议,是因为默啜提出的通婚与以往不同。自汉朝以来历代中原王朝与外族通婚,都是把宗室之女嫁出去,而默啜却要求武家宗室之子来娶他的女儿。  表面上看自家人落于敌国内,岂不成了人质?  实则不然,宗室之女出嫁会带去许多臣僚、侍从以及宫女,这喜人既可充当眼线又会在敌国形成一定政治势力,再者所嫁之女一旦与丈夫生下孩子,敌国贵族中就会出现具有自国血统的人,长此以往影响甚大。  就武周的形式而言似乎还不必考虑那么长远,但即便如此武氏诸王也没一个愿意和亲的。  默啜那等凶恶之辈能养出什么好女儿?娶个骄横跋扈的儿媳,日子怎么过啊!  但再难的事总会有人竭力去办,刚荣升御史中丞的吉顼私下找到武承嗣,极力劝说:“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殿下此时若能与突厥联姻,圣上必念此功。况且一旦与默啜结成亲家,您在朝中举足轻重,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武承嗣的心被说动了,于是上疏女皇,愿以次子淮阳王武延秀。  毕竟这是关乎家族血统的大事,他舍不得嫡长子武延基,故而以次子和亲。  武曌正苦求人选不得,见他自告奋勇便答应了。  结盟之事初定,她再度下达征兵令,这次连山东,辽阳的农民也动员起来,钦命娄师德为清边道行军副总管,百济老将沙吒忠义充任先锋,连左右羽林军所属的阎敬容、裴思谅、薛思行、赵承恩等将领也随之出征,接替龟缩不前的武攸宜、武懿宗指挥前敌作战。  至此武周王朝除了蜀地和陇右。  几乎倾尽全力,再也无兵无将可派。  仗打到这份上,又被突厥要挟,武曌的心情怎会好?而此时她也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她不仅感到疲惫,甚至有些厌烦了。  在她看来除了娄师德、唐休璟、姚崇等极少数杰出之士,其他人皆庸庸碌碌,都是因为群臣无能事态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种心理驱使下,她对群臣乃至武家宗室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动不动就发脾气,连素来会哄人的姚令璋也因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被罢去宰相之位。  女皇的急躁心态很快被卷土重来的来俊臣抓住了,这是他大显身手的机会,还会缺横死之人吗?  新一轮冤案源于一场摆不上桌面的矛盾,来俊臣起复后的职位是司仆少卿,名义上负责皇帝车驾,其实还是掌管诏狱。  但当初他那群亲信手下死的死、流的流、逃的逃,就剩一个卫遂忠,仅是个不入流的小吏,现任司法官吏大多不服管,于是他决定杀人立威。  拉来祭刀的人官职并不高,只是司刑府的一个令史,名叫樊惎,但他对来俊臣言辞不逊公然顶撞,引得来俊臣大为不快,于是给他扣上谋反大罪,并严刑逼供大肆罗织,最后竟演变为涉及百余名官员的大案。这些官员都疯了吗,跟一个不入流的令史串通谋反?谁都看得出此案有问题,唯独女皇“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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