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城关外,长宁郡。乌云在天幕中翻腾,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这些都在向人们传递这样一个信息风雨欲来。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怕赶上雨,茶楼旅人熙熙攘攘喝茶听书,热闹非凡。秋风渐起,裹着落叶卷过街道,徒添几分萧瑟。倏的,一颗圆润的雨珠穿过层层叶片,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道深色水痕。随后,雨势愈急,打在茶馆的篷布上,噼啪作响。茶馆说书人正说起那时兴的演义小说。“上回书说到,那李也一人一刀走江湖,掀了聚义会的场子……”雨势愈急,下落的雨滴填满青石板的孔隙不说,又沿着沟壑汇成小溪。轰——一道似剑般的闪电划破昏暗天穹,紧接着是巨大的雷声。如同山崩地裂般。一人自城门外下马,冒雨拼命奔跑,直奔郡守府,大喊道“山崩啦——”郡守府 书房长宁郡守正为了山崩的事焦头烂额,忙的如热锅蚂蚁般团团转。若是平时,小小山崩也就算了,派人搜索被困百姓,该修修该赔赔,上报了事。可偏偏这次山崩,竟然劈出了一块石板,上面还写着什么字!自打郡守来长宁任职,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大的雨。“吱呀——”一人推门而入,浑身湿透,气喘吁吁。郡守神色焦急,上前一步忙问:“怎么样了,上面写的什么?”来人脸色发白,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人,上面写的是……是……”“是什么?”“是……错拥王,受灾荒!”郡守顿时六神无主,这……这是上天降罪于他啊,错拥王……可不就是他前些时日鬼迷心窍错拥徐克勤,如今算是报应来了……他长宁郡便要受此等天灾!我的老天呀,若是因他被财宝蒙蔽双眼,便要受这天谴,害了一郡人性命,那可真是莫大的罪过!“快,修书一封速报王爷……”“大人,山崩断了官道,这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出去啊……”郡守一听这话,怒急攻心,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剩下一干人兵荒马乱。帝京 公主府已经入夜,雨势渐小。木制长案前,徐宁安翻着楠木盒子里的信件,时不时拿着精巧朱笔做红批。不过几日未回公主府,积压的要务便有这么多。徐宁安揉揉眉心,月白色长衫挽起,素手纤纤,自是一副画卷。青衣侍女推门,端了一盅甜汤,放在徐宁安手边。又转身去关小塌旁的窗户,取下支木,隔绝淅淅沥沥的雨声。“殿下总是贪凉,凉坏了身子又要喝苦药,到时候可别求着奴婢去拿甜杏”徐宁安失笑,凤眸微软:“好好好~我们怜儿如此贴心,我都要不舍得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应怜面色微红,不满道“奴婢才不嫁人呢,奴婢要一直服侍殿下,奴婢还没抱上小殿下呢。”
二人笑闹,一室温暖如春。墨竹来时,主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趣事,在小塌上闹成一团。墨竹全当没看见,偏过头轻咳一声。徐宁安见是墨竹,连忙坐好。墨竹上前行礼,起身后说“殿下,据我们的人通传,常山,中山,安平,河闲,曲周等地都以不同形式出现了谶语。内容是‘错拥王,受灾荒’。现下已经传开,其中长宁郡最为严重,百姓皆知,人心惶惶。民间都在传是因错拥荣慎王,才有如今的谶言。”
徐宁安饶有兴趣,支着手问:“都是怎么发现的,说来听听”墨竹接着说道:“常山,中山是白蚁啮木。安平则日坠怪石,砸出一老龟背壳。河闲是鱼腹帛书。其中长宁为人称奇,乃是山洪冲出块残碑,碑文上书六字谶言。”
徐宁安思忖,漆黑的眸子一弯,望向墨竹“说说你的想法”墨竹称是,将密信放在楠木盒子里,又到徐宁安身前站定“私以为,此次或为人为。”
徐宁安抿了一口茶,示意他接着说“奴之所以觉得是人为,实在是此事过于巧合,且这几处都在和州和迁城关之间,谶言矛头直指叛军首领。是以,若说这是巧合,更像是人为。”
墨竹抬头,犹豫片刻后说了句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来“再者,奴不信天。天若有道,定不会教子民流离失所。”
徐宁安露出赞许之色,起身拍拍墨竹肩膀“说的不错,所谓天道,不过是给君权一个令人敬畏的理由。若真是君权神授,祖皇帝怎么能从前朝手中夺江山。事在人为,对你我而言,谋权者,本就不该信天。”
墨竹目光灼灼,似乎早料到徐宁安所言。应怜端来一支矮粗红烛放到案边。徐宁安走到长案前,挑起一张看过的密讯。明黄的火焰迅速缠绕攀爬,素白信笺化为灰烬,掉落在墨盘里。燃烧的火光映照在几人脸上徐宁安幽幽道“既然有人提供了机会,我们便加一把火。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荣皇叔府上阴私可不少……”墨竹会意,着手去安排,便行礼告退。徐宁安望着他的身影,眼中晦暗不明。她的好弟弟,似乎也不是那么天真呢。大晋这边风云迭起,与之比邻的翼国却是另外一副景象。翼国坐落大陆东南,国土辽阔,多辽阔平原。比起境内多山地的大晋,翼国偏南且气候更温暖湿润。二国实力相差不多,只是翼国善经商,与周边国家关系还算和睦。毕竟,谁会得罪一个友邦众多还有钱的国家呢?当然,以上都是题外话。翼国国都 大邺一座静谧精美的宅邸中,主人家正借着月色练剑。剑若霜雪,周身银辉如练,行动间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遇云化龙。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起衣袂翩跹。白衣似仙人,潇洒如风。十年寒暑,造就这般剑意茫茫。月夜如水,衬得那人肌肤愈发瓷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淡淡,美近若妖。那人最后一招收势,银光划过紫竹,剑入鞘中,看向一旁等了许久的人,星眸中是隐藏着锐利锋芒的沉静。低沉的声音在竹林响起:“何事?”来人是个身穿黑袍的圆脸小侍卫,看起来年纪尚小。松年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抱拳道:“主子,您要的消息有眉目了。那最后一张宝图就在大晋境内,江湖大小门派闻风已经前往云州凌云山。凌云宗筹备所谓清谈会,并不论道,而是放出风声要放出宗主手中残图邀众人共赏。还扬言,江湖令本为无主之物,天下英雄不管谁得之都可号令天下门派。”
江遇淮闻言,鸦羽微垂,掩去眸中情绪,语调清浅“从今日起,对外称病,通知幽羽卫三日后出发,去大晋云州一探。去丞相府中把慕微羽叫来,让他务必把来人挡在门外。”
松年拱手称是,随后提气,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竹林间。江遇淮神色莫测,眸中满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