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凉州街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凉州街最中心的一家商铺,一抬眸望去,“苏氏医馆”四个大字赫然的映入眼帘。“掌柜!”
何兴文见到苏溪,连忙放下手头的事,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来。“何大夫,这几日辛苦你了。”
苏溪欣慰的笑道。“哪里的话,托您的福,现在医馆的生意好了不少。”
何兴文这句话不是故意捧苏溪,自从苏溪在马秀才的事情上,为死者说话,替冤者洗罪,让坏人得以惩治,苏氏医馆的名声大涨,很多人都慕名求医。“掌柜来了!”
湛宏达正打算出去采购药材,看到苏溪,一溜烟的凑近,“掌柜的,现在医馆生意好很多了,过不久可得赶上以往医馆的风采。”
苏溪一笑:“要是想恢复成以往的模样,恐怕还要更多的时日。”
“只要跟着掌柜,我湛宏达就相信医馆一定能变得和以前一样!”
湛宏达笑着道。“你就嘴厉害。”
何兴文笑骂。李永言走出来,向苏溪拱手:“掌柜。”
苏溪点头,见李永言双眉紧皱,不禁出声问:“何事?”
李永言道:“掌柜,有一昧药材,唤冬虫夏草,小的无论如何存放这昧药草,最后都得弄个发霉发烂,小的也查阅了许多医书,还未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叨扰掌柜。”
苏溪听后,大概猜到了李永言遇到的是什么问题,“李大夫,带我去看看。”
李永言拱手,伸出右手做请状,苏溪点头示意,身后跟着何兴文和湛宏达两人,他们纯属好奇。李永言晒药材的本事,他们是见识过得,连他都无法晒好的一昧药材,想必是惊世骇俗的。“咦,这药材怎么长这样?”
湛宏达皱眉,这药材是从西北来的,当时看这药材是品质极佳的补品,外表饱满,色泽金黄,没想到却这么不好保存。“要是李大夫早说这药材不好保存的话,我是不会再采购的。”
李永言听了,连忙对湛宏达拱手:“这件事与湛大夫无关,全是李某自己技艺不精,无法保存好药材。”
何兴文摸着胡须,无奈道:“这药材是从西北运来凉州,整整需要三个月余,但是运到凉州时却丝毫未损,反倒在我们医馆放了一月就发霉发烂,这件事着实令人头疼。”
苏溪闻言,走上前,仔细查看药材,冬虫夏草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像虫子的草,品质较佳的冬虫夏草一般是外形饱满,黄泽光亮,反之,像眼前这种,外形干瘪,好似枯枝般,分明是营养价值流失过多,已经毫无价值可言。“你是如何保存的?”
苏溪开口问。李永言拱手,道:“回掌柜,小的是每日晨时就晾晒药材,到夕落时就收回药材,数日来都从不曾懈怠,矜矜业业的干活。”
“李大夫确实是个勤劳的人,但是这晾晒药材与保存药材不是一回事。”
苏溪转头看向李永言,淡然道。“这…”三人面面相觑,即使湛宏达以采购药材为生,不懂晾晒药材,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药材偏湿,易滋生霉烂之物,若不晾晒,岂不白白浪费了?何兴文站出来,问出大家的疑惑:“掌柜,这不晾晒药材岂不是白白看着药材坏了?”
“我没说不晾晒药材。”
苏溪看向何兴文,说道。“这…”三人再次面面相觑,刚刚掌柜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不晾晒药材吗?苏溪拿起一根冬虫夏草,将它展示在众人面前:“冬虫夏草是由虫草真菌形成,然而虫草真菌喜阴喜潮湿,如果长期处在暴晒的环境,虫草真菌就会失活,所以就会变成这个干瘪的样子。”
李永言听了,懵懵懂懂,但是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道:“依掌柜的意思,这冬虫夏草就不能暴晒,那该如何保存?”
湛宏达听了一脸疑惑,什么真菌?什么失活?刚刚掌柜都说了什么?何兴文不懂晒药材,也没接触过冬虫夏草,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放到阴凉潮湿的地方就可以了。”
苏溪红唇微启,回答道。湛宏达忽然开口:“我记起来了!之前我在西北地区采购这冬虫夏草,就见他们都是从阴暗潮湿的洞穴拿出来的。”
李永言本来还将信就疑,现在听了湛宏达的话,不免对苏溪又高看一分,恭敬的拱手:“小的这便去办。”
一小厮匆匆赶来,在何兴文耳边嘀咕几句后又匆匆离开。何兴文原本还在认真听苏溪“教学”,可听了这小厮的话,眉头不禁紧皱,见苏溪和李永言交代完,快步上前拱手:“掌柜,苏家来人,说是要你尽快回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
苏溪点头,过了一会儿,见何兴文还没有走,忍不住问道,“还有事?”
“掌柜,苏家此时派人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何兴文担忧的看着苏溪,“听说苏家的长子回来了。”
苏溪挑眉,向来冷清的容颜,带了丝诧异,苏泽堂,他怎么会回来?苏家今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丫鬟们都来来往往的行走于长廊之间。苏溪回到静心院,最先去给秦氏请安:“祖母。”
秦氏站在窗边,白色的鬓发垂落,衬得她原本苍老的面容更加惨淡,她的眼神望着窗外,思绪却早已飘散。“祖母,天冷了。”
苏溪拿了一件白色绒毛大氅,轻轻的披在了老人单薄的身子上。秦氏回头看见是苏溪,拍了拍她的手:“还是你最有孝心。”
“祖母可是有何事心烦?”
苏溪见秦氏一直望着窗外,她记得秦氏每回看窗外的时候,都是苏家发生了大事。秦氏叹气,窗外的鸟在自己筑好的巢上叽叽喳喳,衬得秦氏苍老的容颜格外凄凉:“无事,溪儿,你去休息吧。”
“祖母?”
苏溪担忧地唤了声,可秦氏没有再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苏溪顿了顿,开口道:“祖母可是在担忧溪儿?”
秦氏微怔,苏溪继续道:“今日兄长回来,怕是和祖母提了不该提的事情,反倒为祖母徒增忧虑,实属不孝。”
“你可知他和我说什么了?”
秦氏转身,看着苏溪的眼睛,明亮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清明与超俗。苏溪双手叠加于前,微微行礼道:“祖母,溪儿认为兄长是想要溪儿的医馆。”
秦氏微怔,随后一笑:“那你觉得,祖母该如何做?”
苏溪屈膝行礼,冷静回答:“祖母的心思,溪儿怎能猜透,刚刚溪儿说兄长要溪儿的医馆,也都是溪儿的猜测而已。”
秦氏拉过苏溪的一只手,轻拍手背,温和道 “你但说无妨。”
“是,祖母。”
苏溪抬眸,看着秦氏布满褶皱的脸,不免替她难过,还是道:“祖母能做的无非就是两种,交与不交,倘若祖母交出医馆,祖母尽管和溪儿说,溪儿绝不会有何说辞,双手奉上。”
“若祖母选择不交医馆,从此难免与兄长有隔阂,日后更可能与兄长离心离德,但是溪儿不愿祖母因此难做。”
秦氏笑了笑:“溪儿去了趟京城,该是开了慧根,怎地想不出第三条路来?”
“难不成…祖母?”
苏溪平静的眸子泛出讶异。“你想的没错,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苏家好,堂哥儿要医馆绝非他说得那般,只有这样做才能断了他要医馆的心思。”
“可…”翌日,苏可婉和夏氏早早就来到了正厅,苏可婉自信满满的坐着,脸上得意得笑容溢于言表。“哥!”
苏可婉眼尖的瞧见一男子跟在苏海成身后,男子长得样貌端正,眼角处总带着一丝淤青,她立马起身甜甜的喊道。苏泽堂点头,笑道:“婉儿,又长高了不少。”
“才没有,哥,这会的日子我和娘可不好过,我都日夜不眠,茶饭不思,日日都盼着你回来,替我们主持公道!”
苏可婉一想起苏溪,仇恨便覆盖住双眼,自从她在京城吃了苏溪的亏后,这几日做什么都被苏溪坑,这个苏溪和以前比可没有这么好欺负了。苏泽堂眯眼:“放心,娘都和我说了,我绝不会让那贱丫头踩到你头上。”
苏海成坐到侧首,苏泽堂在其下首。“什么贱丫头?”
秦氏一进门就听到苏泽堂的这句话,微怒道。苏海成起身,拱手: “娘,刚刚堂哥儿和婉儿开玩笑。”
“即便是开玩笑,也不能出如此言语,堂哥儿如今可是詹大人的门客,轻浮的言语只会让人笑话。”
秦氏不依不饶的怒道。“是,祖母,孙儿知错。”
苏泽堂知道秦氏是较上劲了,暗骂了声老妪。秦氏还想说什么,苏溪扶着她的手,蓦地一紧,秦氏望过去,只见苏溪轻微地摇了摇头。秦氏抿唇,缓了会,开口道:“昨日,海成和我说,要让堂哥儿接手苏氏医馆的事情,我想了很久,觉得此事甚大,堂哥儿如今性子骄躁,难以担当大任。”
夏氏连忙道:“娘,堂哥儿也是三十有五的男儿了,怎地还当不起一个小小医馆的主事?”
“这会又不是要了这医馆,好歹堂哥儿是苏家唯一的男丁,又是知府的门客,深受知府器重,娘即便如此,都还是不让堂哥儿主事?”
夏氏不满秦氏过于偏袒苏溪,反倒冷落了自己唯一的孙子,真是老糊涂。“夏氏,我从不曾偏袒任何人,堂哥儿若是有出息,自是不用苏家的帮衬,更何况堂哥儿以后走的是仕途,眼下海成被令披麻戴孝,没了官身,苏家想帮衬也是无用,要溪儿的医馆更是无稽之谈!”
秦氏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娘,那日都说了,现在苏氏医馆名声大响,倘若让知府知道这医馆是堂哥儿主事的,这对堂哥儿来说是件好事啊!”
夏氏按下着怒火,耐着性子道。“知府看重的是堂哥儿的能力,即使我将这医馆给了堂哥儿,堂哥儿日后没这能力,岂不也是害了他?”
秦氏看着夏氏,反问。夏氏气的站起来:“娘,你说来说去就是在偏袒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