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娘愣了,点了点头,带着手下走了。孟欣不放心,回头看了眼。果园中央,堪慎找到了失踪的姜老头祖孙。俩人抱在一起,身体早已经僵硬了,也没有了呼吸。而姜老头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势保护着孙女。孟欣赶到时,翠芝下意识捂住孟欣的眼睛,说:“姑娘别看。”
孟欣拨开她的手,笑道:“无碍。”
二人衣服和皮肤烧焦粘在一起,要不是怀里的姜小丫的脸被保护的太好,还能看清楚容貌,不然都认不出来。这场大雨并没有成功救下他们,反而加速了他们步入深渊的脚步。孟欣叹气,“埋了吧。”
回答庄子,这满山的草药无人看管了。蔡二娘等人洗漱好,跪成一排,低着头不敢说话。翠芝:“昨晚失火之前你们都在干什么?”
蔡二娘跪着向前爬了两步,说:“回翠芝姑娘的话,昨夜我们都在小木屋里休息。夜起时发现窗外有火光,就起床救火了。”
孟欣不看她们,拿起一杯茶,翠芝秒懂。翠芝继续道:“是谁发现的?还有其他人夜起?”
一名存在感很低的女子向前,恭恭敬敬的磕头,“是婢子,但婢子夜起时,并未发现外边起火,重新睡下后,是被二娘摇醒的。”
信息量很大。这件事孟欣交给堪慎处理,他当暗卫的,有的是手段让人说实话,既然机会不想要,那便不给了。孟欣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不管你们幕后之人是谁,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的。既然善不想要,那尝尝恶吧。”
堪慎把人带下去。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早晚有一天会报仇。在庄子上待了三天,未被火烧的果子只有十箩筐。付出不成正比。孟欣看着不足一缸的泡水果,心就凉了半截。善人常说,聪明人对仇恨应当选择视而不见,可孟欣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蔡二娘想带着所有人自杀,想在堪慎手下死,真是天真。不死也要脱一成皮。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孟欣都在想这件事。果园的事一直都没有高调炫耀过,怎会引来旁人嫉妒?“姑娘,是顾公子的马车。”
车夫停下马车,“让小的转交您一句话,烟雨楼见。”
烟雨楼也是孟欣的商铺,一家专门说话本子故事的地方。俩人定了个包厢,向下看去,刚好舞台表演到了公子爱慕女子,女子到死都不知道的场景。顾妄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拉回了少女的思绪。“顾公子找我何事?”
顾妄把茶推到孟欣当面面前,有些不悦道:“怎么又叫顾公子?清舟二字烫嘴还是烫舌头?”
包厢都是不隔音的,他说的不大声,但还是被站在门口看戏的翠芝听的一清二楚。那个翩翩公子去哪里?孟欣连笑都懒得笑,拿起桌上的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她说:“清舟,从何得知小女子今日回城?”
顾妄拿着扇子抵住下巴,细细评味小女子三字,可不太想。仔细打量她的脸,竟在不知不觉中抽条,原本温婉贤淑的气质多了几分攻击性的美。眼睛轻佻,精明的算计。“前两日前往孟府拜见孟老夫人,闲聊中提到了娇娇。”
顾妄后面两个字故意咬重。娇娇,叫的那么熟练,也不怕那位吃醋。孟老夫人一辈子都在算计中活着,岂会如此轻易的把信息告诉与他。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交易。很默契的两人没有在开口说话,不透明的水杯里死寂一片。每次狼狈的时候出现的人都是他。顾妄跟随孟欣的目光,把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眉毛轻挑,玩嘴一笑。闪电怒了努嘴:“你的眼睛还巴不得长在他人身上了。收起你那不争气的口水吧。”
孟欣咽了咽口水,把视线移开,又忍不住偷看顾妄的手。台上的戏已经接近尾声。顾妄递过来一袋银子,“你的事我都是知晓了,这银子拿去应应急。”
钱袋子鼓鼓囊囊,都快被撑破了,它的主人似乎觉得还不够,硬塞的两块,实在挤不下掉了出来。四目相对,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在生根发芽。“多谢。”
孟欣没有理由拒绝。台上的这场戏早已唱完,男主角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送,他把爱带进了坟墓里,也把思念埋葬。可他不知道,女主角以为自己被嫌弃,为爱殉情,以另一种方式与他在一起。看了许久,听着周围小声哭泣。孟欣缓缓开口:“清舟,你是觉得把爱埋藏好,还是大胆告诉女子?”
顾妄打开扇子,刘海随着风飘起又落回原地,笑声爽朗动听。他说:“能承受顾某爱的女子必定是顾某认定共度余生的人,顾某比较自私,会把这份爱告诉她。”
孟欣捏着帕子想,难怪把赚到的钱一半都花在了九安姑娘身上,是个有福气之人。高调的告诉所有人,九安是他爱的女子,不惜与皇家对抗也要追求的女子。这戏听之乏味,孟欣低头不语。顾妄看出她的情绪低落,把糕点推过去给她。“娇娇,你觉得呢?”
他温柔说道,好像跟谁都情意绵绵似的。孟欣忍不住笑起来,懒洋洋地续道:“我的阿诺值得。”
所以愿意把爱意倾诉,所以愿意把终生托付。少年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瞬,又重新恢复脸上的漫不经心。他说:“那便祝娇娇早日得偿所愿。”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抓住布料,说话时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少女指名道姓,而顾妄只是回答孟欣的问题。二者不一样。“多谢清舟兄了。”
顾妄苦笑,这茶原本甘甜,不知为何食之乏味。戏也唱完了,聊的也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孟欣起身屈身行礼,笑道:“今日多谢清舟兄慷慨解囊,不吝开导,又欠了一笔,他日娇娇必定还清。”
钱债易还,人情难还。“天色不早了,清舟兄下次再见。”
顾妄:“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