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浓,月色越明。凤不念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丫上,静静地观赏那一轮圆月。从前越是靠近月圆的时日,她便越是害怕。孤绝之锁,千般折磨,那难熬的疼痛,让她一个人陷入战斗绝境,无人可解,无人可替,那时的她,总觉得自己孤独而无望。可如今,经历种种,遇上种种,让她在看得见尽头的路上,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相遇,相识,相知,相伴,那些缠绕的因缘,让她体会到温暖、开心、伤感、愤怒......从前她不关心别人,也不关心自己,因为无所谓,所以无所惧。可如今,她开始有所畏惧了。畏惧生命的骤然逝去,畏惧无可奈何的分离,畏惧人心的善恶一念......她突然想要活得长一点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她想去一一品尝。这世界的不同风光,她想去慢慢观赏。她想早点救出娘亲,帮娘亲实现回家的愿望。她想和温澜再养三只小鸡,一只清蒸一只红烧一只烧烤。她想和贺兰晟琊驰骋草场,一声萧响万马奔腾。她想和墨染......嗯,好像没什么可以一起做的......那么,就再亲亲?她从前在话本里看见男女亲吻,只觉得这是两个人交换口水,有点恶心。可那一次和墨染,她却体味到一种别样的滋味,既紧张又快乐,心脏砰砰......眼前出现一壶酒,耳畔清冷的声音道:“你念叨很久的颍州烧酒。”
这一路来颍州,她每天要念叨三次烧酒,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凤不念脸色一红,接过那壶酒就是仰头猛灌。酒是烈酒,一口下肚,犹如一线火光直冲而下,呛得她猛烈地咳起来,直咳得眼泪飚飞,脸色通红。但她也不过稍稍停顿,依旧将那壶酒喝得一滴不剩。她头有些发昏,身体有些燥热,眼光也有些发直,甚至连坐着都有些摇摇晃晃,不过有墨染护法,至少她不必担心会丢脸地掉下树去。她堪堪靠着树干,喃喃低语:“不错,这酒够猛。”
墨染偏头瞧着她晕红的脸道:“不及你猛。”
凤不念道:“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我觉得这样也好,反正是愁,不如愁得更深刻一点。”
她从前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现在却难得地开始发愁了。凤不念仰头,透过婆娑树影看斑驳的月光,“墨染,如果你没有几天活头了,你会怎么过啊?”
墨染不明所以,想了想道:“不远虑,随性而为,只活当下。”
凤不念仰头望着一片孤零零的树叶,仿佛看见了她自己,彷佛随时就会落下,碾入尘埃,消失不见。她突然想起话本里的诗句,“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墨染叹口气,道:“醉了就回去睡吧,明天还有混战......”“我没醉......”话音未落,凤不念的身子却毫无征兆直直往后一倒,如断线风筝般栽下树去。墨染大惊之下掠下树来,堪堪接住她落下来的身体。月光下,她本来醉得嫣红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身体寒彻入骨。“好冷!”
凤不念仿佛身在冰川之中,牙齿上下打架格格直响,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紧了墨染的衣袖,“抱我!”
墨染没有犹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