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一直跟随在周仓左右,此时他才开口问道:“父亲的安排,孩儿都已明晓,但不知父亲为何不允孩儿聆听辩论?”
周仓叹口气:“听一听是有好处,但你要知道不能事事躬亲,有些事情做好准备,知道结果就好,你的时间要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听他们在那里理论,不如去各司看看。此外,这次辩论难免会涉及到你,或与你相关,你若是在场反为不美。”
“孩儿还有一事不明,父亲说今后用人唯德才兼备,不计出身,凡推荐之人皆从基层做起。以我来看,徐盖、裴峰、波霸等人若非徐将军,裴、波两位叔叔之子,怕是难有机会,即便是曲奉先自小就跟我在一起,这本就必别人占优。”
“嗯嗯,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说明你用心了。他们的确是机会要多,但是那也要有真才实学,能服众才行,否则那也是白搭不是。”
周仓指指典满。“就好比鹏举。试问军中那个不服。”
“那道也是。”
“没有绝对的公平,观其父知其子,不妨可以多给些机会,但是绝不允许假公济私。官,国之重器,凭能力和业绩取得,再大的功绩赏赐钱财倒也罢了,官职绝不能萌荫后人。”
周仓循循教导。周信问典满:“鹏举,你觉得呢?”
“别人我不知,但我知道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自己没本事只靠爹娘,那要靠到什么时候?就不怕人笑话?”
典满不屑的说道。“那是因为你有真本事,若是辛家嫂子生的孩儿不如你,文不成,武不就,又当如何?”
说完之后,周信自觉失语。“哥哥勿怪,我绝无诋毁之意。”
典满大大咧咧的说:“那也没啥,我家的田地足够他一世吃喝,若能生个好儿郎那是福气,如是没有,那就好好做个农夫。俺娘说,没那个本事偏要做那个官,早晚就会招来祸事,据说那是太姥爷说的。我觉得也是,手上没工夫却要做将军,两军交锋那不就是找死吗,还不如回家种地。”
周仓叹口气,想起甘公,那可是位智者,见识卓远。“鹏举回头跟你舅父说,当初太爷将甘氏一族遣散是迫于乱世,如今徐州等地都已太平,可去寻找族人回归本土了。”
不知道甘氏族人里有没有成才的,周仓求贤若渴。“父亲,你和鹏举兄长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一直在想:如在学院争执那般,又有几人能似这般想法?凡为官为将不计生死,不就是为子孙后代吗?他们舍得自己一人,只为萌荫后人。父亲断了他们的念想,会不会……”“嘶~”周仓看看周信。“这是谁跟你说的?”
周信慌忙跪倒在地:“无他人,是孩儿胡思乱想。”
“没有人煽动那还好,记住,若是有人在你耳边如是说,你就要小心提防。”
周仓轻舒一口气。“若真是你所想,我不妨告诉你,若是真有这种人,再勇、再有能力,那也不要用。泽被后人?嘿嘿,有一代就想传二代,就想千秋万代,那他想的就不再是国、不再是民而是他自己!为了自己就会背叛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会舍弃忠义,成为大祸患。子孙无功窃取高位,天下人作如何想?既得高位就会不思进取,为保住其位,必会对天下有才学之人拼命打压,有才者不得晋,如何心服?”
“孩儿所担忧者,一是众人不能体谅父亲的苦心;二是曹操、孙权、刘备大行此道,难免会有人心动……”“呵呵,好哇。看来这次论礼之后,蒋干又有的忙了。”
周仓呵呵一笑。“下次辩论,众将也要参与其中。”
周仓下定决心要向世袭开刀,可以赏钱财,可以给荣誉,但是不能给官位,甚至爵位也不行。但是周仓还不敢武断的搞一刀切,自己威信再足,触动这么多人的利益,怕是也难以令人接收,不如让众人去议,即使不能一步到位,总会相互妥协,慢慢调理就是。“说到众将,孩儿前一阵与曲奉先去军中操练,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甚为不解,还请父亲解惑。”
“嗯?说吧。”
周仓微微一愣,军中又有什么言论?“父亲设立五军,任五军都督,有兵卒对陈到将军不平。言陈到将军早就追随父亲,护卫天子东归、平定徐州、袭取汝南,又参与官渡、辽东之战,可谓战绩显赫。但五军都督并未有他,徐元直虽有奇才但时日不长,裴叔叔虽时间最久却无大功绩……”潜台词无非就是说裴元绍凭得是与周仓的私交呗。“那你怎么看?”
“我以为,徐都督智计无双,天下奇才自不用说,裴叔叔自幼与父亲相伴,衷心不二,足以托付重任。”
周信以为周仓是认为裴元绍衷心。“错!你裴叔叔与我情同手足这是没错,但你也要知道人是会变得,当然我说的不是他。所以用人,看是否衷心是很重要,但绝不是最重要的,还要量才施用。当初我手下不过千人,你裴叔叔和波才在卧牛岗和大别山卧薪尝胆,为我招兵买马、积草屯粮、训练兵卒,正是有他们为后盾我才能成事。你裴叔叔多次提出要上阵杀敌,都被劝阻,是我没有给他机会。但是,你看他在琅琊、在北海、在辽东可曾出过岔子?有他在,我放心,不仅能够守御一方,还能源源不断为我大军提供兵源、装备和粮草,没有这些,前方如何作战?别的不说,就拿玄甲骑举例,孙礼固然骁勇,没有你裴叔叔哪来的玄甲骑?所以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为君者不能只关注显绩而忘其根本。兵卒浅薄不识大体,善听是好事,善断更为重要。”
“孩儿明白了,当初高皇帝轮功绩,将萧何排在首位,而非张良与韩信,就是如此吧。”
看着周信欲言又止的样子,周仓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