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郭瑞非常平静地听完汇报,中间并没打断,更没有发火,只扔下一句话,“明达,这是你份内之事,自行处置吧,不必看本将脸色!”
此话说出来,韩明达很是诧异,一时竟不敢允诺。郭瑞治军严厉,军内聚众斗殴搞帮派,是他最为反感的一件事。一个月前,兵营直属第二营的两个屯之间,发生群殴事件,他当场大发雷霆,营将被降,营副将被撤职,两个屯率在内的主犯,全面开除军籍。但凡违反军纪之事,他决不姑息,肯定会当场处罚,以正视听。可这次是怎么了,算是特别开恩关照?郭瑞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韩明达猜测不出,将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既然如何,那先不去计较了,他们这一趟出来,可有特别任务,不能空手而归。入娘的,就这么几个人,还心不齐整,下一步,能做成什么事?韩明达是一肚子的窝火,憋屈了一夜。大清早起来,碰上那五个捉手,算他们倒霉,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臭骂。昨晚令狐坡干净利落的身手,风卷残云般的气势,迅速在这几位军汉心里,刻上了尊重两个字眼儿。古今中外,军人一向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更何况,又是最重军功的古代边军兵士。即便每人心中还有所恼恨,但韩明达只要不再提及,大伙就当没这事发生过。早餐后,韩明达用犀利目光扫视四周一圈,沉声道:“尔等听令,从即刻起,本次稽查捕捉任务,就由令狐坡什长负责,尔等明白?”
现场一片静谧,还是王洪咳咳两声,下面五个人才嗡声嗡气的哼哼,“遵命,功曹大人!”
“甚好,尔等先相互热络一下。”
韩明达说完,起身招呼王洪一起回房间,说是商议一些其他事宜去了。大厅里只剩下一加五,在那呆滞着。令狐坡觉悟当然要高得多,他首先打破僵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作揖,朗声道:“各位捉手间的兄弟,昨晚令狐多有得罪,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那余下工作还请众兄弟,齐心合力才是。”
令狐坡说完就坐了下来,见五人仍是低头不语,逐问道:“尔等谁是伍长?”
此语一出,那个肩头加背部绑着布巾,被酒坛砸晕过去的军汉,明显抬头动了动。“禀什长,我叫姜武,是这个伍的伍长。”
他嗡声嗡声抱拳回复,随即指着昨晚伸腿绊人的那高大个,“他叫赵二。”
“……”他逐一做了介绍。令狐坡笑盈盈逐一点头示意,大家这才笑容堆上了脸,不再拘束。其实,打架在他们眼里,那是家常便饭。只是被令狐坡一招致胜,打的落花流水,让他们的颜面挂不住,一时间里有点难以接受。不过令狐坡的确太厉害,一下子就镇住了他们的气势。到此,令狐坡算是得到了捉手们的初步认同。时下军人莽汉居多,不难打交道,只要你有本事,分分钟就能搞定。听得大伙笑声,姜武也讪讪哼了两声。气氛稍缓,旁边有嘴快的,就紧跟着说道:“咱们姜伍长还有两位哥哥,在雁门关边军任屯率,若是听说伍长被人打了,定会寻过来找令狐什长讨教的。”
令狐坡撇了撇嘴,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半调侃半认真地说道:“就凭我这拳头,这事还是到此为止吧,大伙说呢,啊?!”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呼呼哧哧的抿笑了起来。姜武有些尴尬,笑点着实有点低。令狐坡见状,忽地一拍桌子,大声招来驿夫给每人倒一碗浊酒。他双手举起土酒碗,朗声道:“以后咱就是自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相互多照应着点,我在这里就先谢过。”
大家纷纷应了,抱着大碗开喝。不一时,一桌人笑笑说说,不敢多喝,也不敢高声,怕扰了功曹大人。但这氛围嘛,算是融洽了。这个说谁谁不禁打,肚子挨了一拳就吐的稀里哗啦。那个说这个鼻血都滴在酒碗里了,实在有些恶心。大伙说笑间,好像有了令狐坡的加持,这气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一柱香的功夫,桌上的人令狐坡也认了个全乎。二个姓李的,一个姓陈一个姓赵,伍长姓姜。那姜武凑到令狐坡身边,打问他的来历。他只说,自己就是当地石窑村人,和郭瑞将军可没啥关系。但韩明达就是石窑村人,祖上是当地土绅地主。姜武他们这是了解的。弦外之音,令狐坡跟功曹大人是同村人,关系当然就不一般了呗。至于靠山最终是谁,你就猜去吧。半真半假的说辞,让姜武等人,立马产生了敬畏之心。过了一会,韩明达和王洪从厢房里出来。他们商议事情是假,留出机会让令狐坡自己,与他们五个人磨合是真。也顺便瞧瞧这家伙揍人行,哄人不知可否?不曾想,令狐坡还是有二下子,这让韩明达很高兴,心里边有块石头落了地。“尔等马上回屋收拾行囊,半柱香之后开跋。”
“遵命…”令狐坡快步回屋,将环首刀往腰上一挂,牛皮箭筒和包裹往双肩左右一挎,转身往驿站大门走去。驿夫们早已将战马打整完毕,各人跨上自己的战马,一行八人便离开了驿站。……翌日晌午过后,他们便看到了羊桑河。到了这里,山峦渐渐远去,地势也渐渐平坦了起来,碧绿的草地逐步代替了杂草,成为视野中主要的植被。一行人走的并不快,和游山玩水差不多。整个马队的气氛很压抑,主要是功曹韩明达总是阴沉着脸,不知有什么心事。王洪作为功曹佥事,也就是他的秘书,应该是知道些具体的,但他不说,令狐坡当然不好随便问。自己前晚所犯军规,还被王洪记录在案。于是,整队人马都有点无精打采,大家小心翼翼的跟随,生怕触怒了这位功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