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求助纪陉年。纪陉年与莫瓷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所以当纪陉年开口询问,他只是回答:是很重要的人。的确,莫瓷的确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朋友,但也仅能是这种关系了,他和莫瓷之间都背负了太多,莫瓷的执念,他的执念,都将在两人之间架起不可僭越的鸿沟。莫瓷,如果纪陉年……真的是你逃不过的劫难,那么,我愿意帮你化解,毕竟,我曾那么自私地想要利用你。有时候并不需要说的太多,该明白的,早就明白透彻,昔日肩并肩的合作伙伴,不可避免地成了情场上的敌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一贯的狠绝,他说过的,会让莫瓷再次回到自己身边,冷冷地回看陆远坔,“是吗?”
“你打算,让你的人一直这么拦着?”
莫凉枫问。纪陉年冷冽的眼神看过去,“凉枫,我们交换,怎么样?”
莫凉枫摸了摸耳垂,凉凉笑道,“你想拿什么来交换?”
纪陉年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盒烟,取了一根叼在嘴里,薄薄的唇瓣含着烟,痞痞的笑容就这么自唇角绽开,“你一直想要的,纪氏25%的股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只有邓阳,眼里流露的是担忧……几周前,纪陉年见完郑旭岩教授从锦轩出来后,对他说,“邓阳,我的猜测,原来一直是对的。”
作为纪陉年彻底接管纪氏家族的左膀右臂,邓阳从未看见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不是无助,也不是绝望。即使在纪氏集团最危难的时刻,他都没有流露过这样的情绪。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荒芜,他的眼神,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洞。仿佛,有人将他的世界剥离成片片又寸寸,他毫无还手之力便已被人骨肉抽离……都说夏娃是亚当取出的一根肋骨,邓阳现在知道了,莫瓷,就是纪陉年的那根肋骨。那时他看见的纪陉年,所展露出来的,大概就是那种,削肉剔骨的疼痛。慕槿年也是惊了一惊,阴郁着脸没吭声。“纪陉年,小瓷不是物品,我不会答应你的。”
莫凉枫心下是既惊又怒,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她曾经以为最温润如玉的三哥了。纪陉年目光最终落在莫瓷苍白的右脸上,沉静无波澜的眼神,细看,黑暗幽深。他是莫瓷最深的执念,可是莫瓷……你又知不知道,你也已经成了他最深切最隐晦的那个逆鳞。“那么,我会当作这是莫家和纪家正式决裂的宣战。”
纪陉年的声音,透着冷冽,又透着决然,身边的人“嗤”得擦燃一根火柴棒,替他点燃了嘴里含着的烟。纪陉年没抽,取下来夹在手上。他一直喜欢用火柴而不是火机,因为莫瓷曾经说过,“三哥,我喜欢火柴点燃划过瞬间的火光,太明亮,可也,消逝的太快。”
“三哥,那就如你所愿吧!”
莫凉枫笑了笑。邓阳挥了挥手,围着他们的黑衣人默默退下,终于,还是会走到这一步的吗?“等一下。”
微弱却很清晰的声音,是陆远坔怀里,大家以为昏迷了的莫瓷。她早就醒了,在宾客退场,黑衣人围住他们时就已经醒了。陆远坔将她放下来……莫瓷一步一步地走到纪陉年面前,她走得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刀尖上,痛得颤栗,她说,“纪陉年,我的病,你知道了是不是?”
“是。”
她说,“纪陉年,我是患有精神疾病,你知道了,是不是?”
“是。”
她说,“纪陉年,所有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根烟燃尽,灼热的灰烬灼伤着手指,纪陉年不觉痛意,安静而悲伤地看着她,喉咙亦是灼烈的疼痛,一股浓重的腥甜涌上来,哽在喉咙里。这一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忍心说话……莫瓷仰着头去看他,苍白的脸,落满了晶莹的泪珠,“纪陉年,你知不知道?我发病的时候,说不定会杀了你!”
不是恨,也不是怨,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纪陉年给她带来多么惨重的伤害……到如今,莫瓷也依旧不忍心连累他,依旧害怕伤到他,甚至,以如此无助的语气,向他求助。“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纪陉年的声音,仿佛真的被灼伤一般的嘶哑,只是几个字,他却说了很久很久,重复又重复。“小瓷。”
莫凉枫挡在她前面,说,“不可以。”
不可以再次回到他身边去了……可是莫瓷,却是对她摇摇头,未干的泪痕又被刚落下的泪水覆盖,“姐,难道要我看着你们斗得两败俱伤,看着你们因为过去的事连累家族吗?姐,一直被困在过去无法释怀的人,除了我,还有你们啊!”
是啊,莫瓷的话一点也没有说错,那段过去,耿耿于怀的人,不是只有莫瓷,还有他们。可是小瓷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释怀?陆远坔看着她,笑得温柔缱绻,“小瓷,你真的决定了,对吗?”
“对。”
她很坚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