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太后一早起来,身边的嬷嬷便匆匆来报:“太后,虢美人天不亮就来了,已经在外面跪了快要两个时辰了。”
“她怀着身孕,这是做什么?”
嬷嬷扫视四周众人一圈,凑到太后身边,压低声音,嘀咕两句。太后面色骤变,眉头紧蹙,睥睨嬷嬷两眼,投去疑问的目光。嬷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声音更低:“奴婢去问过了,确有此事。听闻那个婢女是虢美人带进宫的陪嫁。这几日为了这婢女一事,虢美人哭哭啼啼了好几日。”
太后神色更沉,原本正套着护甲,听到这话,直接将护甲拍在桌上,面色阴沉:“胡闹!就算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也不能闯进太傅府中!她拿朝廷官员当什么了?”
嬷嬷眼瞧着太后动了怒,忙安抚:“太后,如今虢美人怀着身孕难免性情娇纵了一些。太后要罚她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她腹中的龙胎……”果真,太后的厉色减缓了几分。这几年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宫中妃嫔不少,可能为皇上绵延子嗣的却一个都没有。好容易虢美人怀了身孕,乃是宫中的大喜事。太后长叹一声:“罢了,给哀家梳妆,哀家去瞧瞧。”
前厅中,虢美人哭得哀恸,一双眼睛通红,瞧着楚楚可怜。她一手握着帕子抵在眼下,另一手有意无意地抵在腰间,故意挺出肚子。瞧到太后进来,虢美人快步上前,便要行礼。“罢了罢了。”
太后摆摆手,“哀家都说了,你怀着身孕,这些礼数不必拘泥。”
虢美人抽泣两声,抿着下唇,拧着眉心,哀切地望向太后:“太后,臣妾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来见太后。”
太后只睥睨了她一眼,径直上前,由着嬷嬷搀扶虢美人回到椅边。太后一言不发,定定地盯着前方,手里的念珠转动。许久,虢美人终于沉不住性子,抽搭着望向太后:“太后,若不是臣妾实在没有法子了,也不想一大早地来惊动太后。”
“说吧,到底怎么了?”
虢美人从岳嬷嬷手中接过那只红木盒子,交给太后身边的人。瞧着太后打开盒子,虢美人才抽泣着把昨夜的事情真假掺半地告诉太后。末了,虢美人还补上一句:“臣妾本以为太子带走我宫中的婢女,当真是那婢女做错了什么。如今看来,却是太子公报私仇,想要为自己的相好出气,故而才牵连了臣妾宫中的婢女。”
话音才落,虢美人却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她顿时吓了一跳,身子不由一缩,微别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太后。太后双眼如刀,直勾勾地盯着虢美人。半晌,太后才冷声道:“太子便是做了什么,也有皇上和皇后管教,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虢美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即刻起身:“是,是臣妾说错话了,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盯着虢美人瞧了许久,终于缓缓收回目光,整理一下长衫,声音也缓和了些许:“听说你昨日拿到了那个偷盗玉佩的婢女?人呢?”
岳嬷嬷受意,很快便着人将紫芜带上厅中。紫芜一夜未眠,脸色苍白得厉害。押送她的人一松手,紫芜无力地直接跪在地上,向前探出的脖颈上有一排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小针孔。“太后。”
虢美人抽泣着望向太后,“原本一块玉佩,臣妾不该着人去太傅府上拿人的。可那玉佩实在是臣妾入宫的时候,太后赏赐的。素日里臣妾都舍不得佩戴,不想却被这贱丫头偷走了。还请太后严惩。”
太后看都不看虢美人,凝视着紫芜:“东西可是你偷的?”
紫芜双手撑在地上,虚弱无力地摇头。虢美人愠怒地瞪着紫芜:“你这贱种,太后面前还敢说谎!昨日岳嬷嬷带人可是直接从你的屋子里搜出了玉佩还有那些书信,还敢抵赖!”
太后神情晦涩不明。旁得也就罢了。虢美人三言不离书信。太后虽尚未查看那书信究竟是什么内容,可太子与沈绾互通书信一事若是传出去了,对太子名声不利,至少私相授受四个字是逃脱不了了!太后一向心疼顾晏沉,自是不愿看到太子为了这点小事被牵涉其中。最好是能在宫中便解决此事,以保无虞。思及此,太后双目阴沉,眼皮挑起,盯着紫芜:“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哀家也不能偏帮。看在你是太傅府上的,哀家便留你一个全尸,赐白绫……”“且慢。”
太后话音未落,顾晏沉阔步而入,身后还跟着阿晋和一个耷拉着脑袋,全身瘫软的婢女。太后眉心微紧,不由啧了一声:“太子怎么来了?”
顾晏沉上前答礼:“皇祖母,孙儿听闻美人昨日在太傅府中搜到了些东西,似乎与孙儿有关,今日特来瞧瞧虢美人是如何颠倒黑白,挑拨是非的。”
虢美人面色瞬间通红,唰地一下站起身,恼怒地盯着顾晏沉:“太子说什么!”
顾晏沉冷色一笑,侧首看向虢美人:“美人以为栽赃紫芜一个偷盗之罪,再给我与沈家三娘扣上一顶私相授受的帽子,就能让你全身而退了吗?”
“太子!”
太后不悦,“什么私相授受,你尚未议亲,这种话怎能随意乱传?”
顾晏沉收回视线,对太后点了点头:“皇祖母说得是,孙儿知错了。不过,若要论错处,虢美人暗中替换太傅进献给皇祖母的寿礼,还妄图栽赃太傅一家,心思狠辣,其心可诛!”
虢美人吓得身子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溜了下来,若非岳嬷嬷扶住,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她哆嗦着下巴,牙关发颤:“太子说这话可要负责任。”
顾晏沉大手一挥,阿晋拖着婢女上前。那婢女有气无力,扬起耷拉着的脑袋,虚弱地望向虢美人:“主子,实在对不住。奴婢……奴婢也不想出卖主子。可奴婢实在难以招架了。”
“少废话!”
晋言冷声道,“将你在内廷司供认的话,再对太后供认一遍。”
婢女无力地指着虢美人:“是……是美人着我用一只死兔子,替换了太傅进献给太后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