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却偏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他也不狡辩什么,坦诚道:“皇上,草民知道不该欺瞒朝廷,还望降罪于我。”
朱厚照轻哼一声,故意道:“你真想朕降罪与你吗?”
“既然如此,你这个孙女朕看上了,你可愿意把她送进宫中给朕当作嫔妃啊?”
季溪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脸色难看道:“皇上,这全都是草民想的法子,跟季家其他人无关,还望皇上您网开一面!”
朱厚照摸了摸鼻尖,对一旁的神侯明知故问道:“神侯,你说说看,季家主这种行为,朕因为治他什么罪啊?”
“回陛下,应该治季家主欺君之罪。”
神侯拱手笑道。“噢?”
朱厚照眉毛微挑,继续道,“那按照大明律令,欺君之罪应该怎么罚?”
神侯面露微笑,朗声道:“回陛下,按照律令,犯了此罪的人应该斩首示众,其家人也应该被连坐。”
朱厚照微微颔首,淡然道:“原来如此。”
季溪虽然在江湖中有一定地位,但是跟九五至尊比起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他此时心中惶恐,朝朱厚照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颤声道:“陛下,还望您放季家其余人一条生路,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是我不想为朝廷效力,所以才说谎的。”
“此事与他们没有任何牵连,还望陛下您明察。”
朱厚照眼睛眯起,平静道:“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想为朝廷效力?”
季溪一下子愣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心底深处虽然怨恨朝廷,怨恨先帝,可是这些话都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让事情朝坏的方面发展下去。朱厚照眉头皱起,冷声道:“你没听到朕说的话吗?赶快回答!”
季家人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任谁被扣上一项欺君的罪名,都会觉得惶恐不安。恰在此时,季雯雯出言打破了沉默。她心中百感交集,轻声道:“皇上,季家不是当初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季家了,而江湖上也是牛鬼蛇神四起,乱得不成样子。”
“即便是爷爷愿意替陛下您管理江湖事务,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现在江湖各帮派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其中关系复杂无比,相信陛下您也清楚这一点吧。”
朱厚照双眼发亮,没想到季雯雯作为一个女人,却能对时局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实在是难能可贵。“你说的话都没有错,可朕也不是不明事理,不过朕现在想谈的并不是这个。朕想知道季家不肯帮朝廷的真正原由。”
“好,你季溪不愿意说,那朕帮你说!想必你还是因为当初你独子牵涉进朝廷纠纷,然后被刑部杀害的事怀恨在心吧。”
听见这话,季溪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而季雯雯当然也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美眸中满是哀伤和忧愁。正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没有人再开口讲话。朱厚照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过去的事朕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你如今的心情朕却可以揣摩一二。”
“朕这次专程来季家,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而是特意为了当初那件事向你道歉,希望你们能够摒弃对朝廷的成见,重新为朝廷效力。”
季家人瞳孔震怖,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是专程来赔罪的。古往今来,皇上作为九五至尊,即便是自己做的事情再离谱,再荒唐,也不会亲自承认错误。何况这件事并不是朱厚照的错,而是先帝放下的错误。季溪低头不语,片刻后突然沉声道:“皇上,从前的事草民早就不记得了,不愿再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草民已经太老了,干不动了。”
“还望陛下您能够谅解。”
朱厚照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非要用强吗?可是他知道即便是强迫季溪必须出山,后者也不会真心实意地替朝廷办事,到头来还是再做无用功。于是他思忖片刻,平静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方才那番话就当朕从来没说过吧,万三千的下落你不愿意告诉朕也无所谓。”
“朕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化解当初的芥蒂,向季家表达歉意。”
说完这话,下一刻所有人当场就石化了,因为朱厚照做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朱厚照拱手一礼,然后朝季溪微微躬身,表达歉意。虽然弯腰的幅度并不大,可其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凡。要知道皇帝可是真龙天子,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有大象向蝼蚁道歉的呢。正堂里的所有人惊得下巴险些掉了下来。季溪脸色不断变幻,最后砰然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不必如此,草民受不起如此大礼。”
“你怎么就受不起了?”
朱厚照淡然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的独子当初卷入朝廷纷争,含冤而死,朕为此事向你道歉乃是理所应当,你觉得呢?”
他语气平静,其中蕴含着一种大度和坦荡。季溪看向朱厚照,心情难以平静,从古至今,哪位君王不是极其爱惜自己的名声,能够如此坦然承认错误的,恐怕也只有朱厚照了吧?果真是一名有气度,有格局的明君啊。没有追究他的欺君之罪,反倒是为了一些陈年往事道歉,这搞得他反倒有些面红耳赤。旁边的季雯雯也是美眸闪烁,心道自古君主皆擅帝王心术,皇上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这又得打上一个问号。这抑或是陛下的苦肉计?朱厚照面露微笑,继续道:“大明百姓都知道,朕不喜欢强迫他人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所以说季老爷子不想出山帮朕治理江湖,也不想告诉朕万三千的下落那也无妨。那朕就先走了,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他便径直朝大院走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周围的人无不被他身上这股气势所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