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和艾尔海森现在在探查的这个洞比刚才在活力之家见到的那个地洞还要深一点,周围也被黄沙和杂草给覆盖了一部分,如果不是二人眼力俱佳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这个地方。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有?”
越永渡抱着兰巴利,跟着旅行者、迪希雅和派蒙一起来到认真观察的两人身边,“有什么发现吗?”
“这里,有一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赛诺指了指边上杂草堆顶上那一大团已经和周围砂石的颜色融为一体的血,“从血液的分布情况来看,不像是受伤后伤口滴落的血,倒像是从某个部位喷射出来的。”
“唯独这里杂草很茂盛,和这附近的生物生长情况极为不符,初步推测应该是植物的种子吸收了太多营养物质才长成这样的。”
艾尔海森沉声道,“换句话说,这里极有可能曾经埋葬过什么动物的尸体。”
动物尸体?可是这破地方,鸟都不来拉屎,还能有什么动物,生命力最为顽强的蝼蚁吗?派蒙和迪希雅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旅行者和越永渡一听这表述,一瞬间就明白了艾尔海森是在指什么——毕竟人也是动物啊。 “我能说还好这里没有长出花来吗?要不然这鬼地方突然看见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比真的见鬼还要吓人。”
旅行者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自己描述的那个画面,一瞬间被吓得打了个冷颤。漂亮的花谁不喜欢,但是也要看花长在什么地方,就现在这阴森恐怖的荒郊野岭,突然钻出来一朵娇艳欲滴勾人心魄的美丽花朵,会给人带来一种视觉上的极大冲击,当场吓死都有可能。 “咦?为什么会觉得吓人啊?长花不是好事吗?”
派蒙不解。 “如果你看到花的根系连接着一具人类的尸体,甚至可能这朵花就是从眼眶里长出来的,你还会觉得这朵花漂亮吗?”
在打破小孩子天真幻想这件事上,艾尔海森从来都不会让赛诺失望,至少现在赛诺已经想把艾尔海森的嘴给封上了,还是祈祷回化城郭后艾尔海森见到柯莱时不要一时兴起给孩子科普这些毁三观的东西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再联系之前旅行者说的话,派蒙和迪希雅都反应过来艾尔海森刚才说的埋葬过动物尸体是怎么一回事了——感情这动物尸体就是人类的尸体啊。 “啊!你、你不要吓我啊……”派蒙胆子小,在艾尔海森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正好一阵阴恻恻的凉风吹过,地上的杂草发出“呜呜”如同婴儿啼哭的声音,把它吓得已经哭出来了,“万一,万一真的有尸体,尸体还变成鬼了怎么办,呜哇我不要见鬼啊……” “早知道我就应该拿着一条干河豚一边甩一边说‘妖魔鬼怪快离开’了。”
旅行者见状,把派蒙抱进怀里轻轻拍背安抚着。 “有时候鬼怪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性。”
艾尔海森对自己吓哭派蒙的行径并无悔意,再天真的小孩子迟早也要知道这些的,他现在只是在帮助派蒙提前熟悉一下这世界的险恶,“还不如想想埋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的尸体,活力之家的病人,值班的看守,还是被博士用以做实验的原材料,某个魔神?”
“病人和看守都还能理解,魔神又是什么情况?我不信博士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把活生生的魔神给弄到这个鬼地方来杀死吧?”
迪希雅微微睁圆了眼睛,满脸写着不相信。 “那就把魔神排除吧。”
越永渡说,“先说看守,如果阿巴斯的言语和行动能力都存在着缺陷,他是如何逃开看守的追捕躲进这个深洞里,甚至有可能将看守杀死?如果死在这里的是病人,那么活力之家的看守又去了哪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活力之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里荒废?”
越永渡腾出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有一天就荒废了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些病人和看守一起离开了这里?如果看守没有离开,那么须弥教令院那边应该是有失踪人口登记的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几年前,至少是在柯莱离开活力之家后,这里发生了某件事。这件事不仅影响到了病人和医生,就连博士也因为这件事不得不离开?”
赛诺皱起了眉头,“而这件事至少是和魔鳞病,或者博士用的魔神残渣有关的,要不然博士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研究成果回去至冬。”
“会不会是愚人众那边让他回去啊?或者教令院发现了博士的行为,责令他立刻离开须弥?”
迪希雅问,“我记得教令院那里是把博士叫做‘被驱逐之人’的吧?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驱逐出去的?”
“一个五百年前就存在于须弥的人,若是几年前才从须弥被驱逐出去,那这几百年的时光他去做什么了?”
艾尔海森面色平静地反驳迪希雅的猜想,“先不提活力之家会不会是五百年前就存在的建筑,单拿博士在活力之家所做的研究,我不认为会几百年不被人发现并制止。”
“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在于可能存在的阿巴斯身上,他如果真的能从活力之家逃出去,那么他一定知道活力之家和博士身上发生了什么。”
最后,艾尔海森一锤定音,将本次搜集线索的重点放在了莫须有的“阿巴斯”身上。 “那不还是要让我们下去看看这个地道吗。”
旅行者一听就听出来了艾尔海森的言外之意——别废话那么多了,赶紧进去地道看看才是重点。 艾尔海森看了旅行者一眼,没有说话。虽然艾尔海森没有说话,但是旅行者还是觉得他看出来了艾尔海森那个眼神里传达的意思:如果你能把说废话的时间用在行动上,我们或许还能多找到一些线索。 啧,这逼装的,你怎么不去当阿古茹人间体。旅行者暗里磨牙,面上还是得和和气气的。没办法,谁让艾尔海森看起来能一拳打死十个他呢,人活一世苟怂为先。 “既然如此,还是先下去看看吧,看看这条地道能通到哪里。”
赛诺向艾尔海森点点头,扒开洞口周围的杂草,先一步跳下去,稳稳地落在地上,只发出一点沉闷的响声,“里面很宽……有点深,你们跳下来的时候注意一点。”
跟着跳下去的不是艾尔海森,竟然是迪希雅,她如同一只猫一般,轻盈地就落在了地上,连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接着是旅行者和越永渡,艾尔海森最后一个跳下去。 这条通道很长,很暗,没有活力之家地下室里变异的蘑菇散发着荧光,几个人就只能摸着黑往前走,不点火把是担心地道里可能存在可燃气体会引发爆炸。说到蘑菇,其实他们也怀疑过这个荧光蘑菇会不会也是博士的研究项目之一,但是一想又觉得不对啊,博士研究荧光蘑菇干什么,他又不是要靠荧光蘑菇治病也不是给蘑菇治病。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赛诺眉头一皱,停住了脚步,“有点不对劲,你们看前面,居然有火光,这里有人吗?”
没有人还好,但是要是有人……赛诺不敢想这个人会是谁,也不想要是没有人这个火光又是谁点亮的。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阿巴斯啊……”派蒙躲在旅行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听见赛诺的话后也是咽了咽口水。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旅行者也咽了咽口水。他在看到火光的时候都懵了啊,他是怎么都没有朝“阿巴斯还活着”这方面想,“要不过去看看?”
“不过去还能干什么?原路返回吗?”
越永渡倒是对此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了,反正这里也不会出现白裙少女和奥罗巴斯,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倒不如说一切恐惧都是来源于火力不足,真是那什么阿巴斯,对方再怎么说也只有一个人,他们这可是有足足五个半的人呢——那半个是派蒙。 “看看就知道了。”
艾尔海森再怎么说也是沐浴过十几年科学的光辉的,只要能用科学讲清楚的那就能用科学的方法打败,计算阿巴斯变成了鬼他也有办法让这道电磁波消失。他目不斜视地从一行人身边走过,很快就超过了赛诺,走到了最前面,把地道尽头那个被火光照亮的洞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洞里有一堆被点燃的篝火,篝火旁没有人,只有一堆魔物的尸体。这些魔物大多是丘丘人,也有一些猎犬模样的漆黑魔兽,无一例外死状极其凄惨,身上或多或少都少了一些血肉,伤口处还能看见整齐的人类牙印。除了皮还好好地待在魔物的身上之外,这些魔物的死状像极了阿如村外死掉的那几个追踪者。 “艾尔海森,洞里有什么啊?有人吗?”
赛诺见艾尔海森一动不动的背影,有些疑惑。 “……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艾尔海森没来由地想起赤王陵幻境中“赤王”说的越永渡的兄长,右眼皮跳了跳,有些心悸。看地上还粘稠的血液,想来这些魔物应该才刚死去,连血液都还没来得及氧化;但是他们刚才在外面也逗留了好些时间,却没有见到任何人来这荒芜之地,除了那只通体漆黑瞳孔如血的乌鸦…… 其他几人听到艾尔海森的话后更疑惑了,艾尔海森什么时候面对问题也会避而不谈而不是怼得人哑口无言了?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这么想着,他们也凑过来,看清了洞里的景象:遍地是血,还有魔物的尸体,粘稠的血液在地上缓慢流淌,最后凝聚成一个奇特的符号,形似赤王陵,中间却像一只眼睛。 “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越永渡,他熟悉这个符号,自然比别人更快一步从这个符号中得出一些信息,“这是,赤王陵外面那个符号……是引导我们去赤王陵的那个人来过这里?”
虽然这个符号只有他和女孩知道,也知道女孩活在另一个世界,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女孩会来这里。由血凝聚而成的符号邪恶而圣洁,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挪不开眼,但是女孩绝不可能做出杀人的举动。 是的,在越永渡的眼中,地上那些丘丘人,依然是人类的模样,有成年男子也有少年,还有一个瘦小的老头,此刻他们都躺在地上,鲜血从他们身下流出来,汇聚成了那个让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符号。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赛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若是“赤王”所说为真,那是一个比世上魔神还要强大的真正的神明,哪个神明会如此恶趣味?不,这已经不能称作是恶趣味了,这简直就是恶魔…… “看那边,墙上,有记号!”
派蒙突然喊道,它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从地上那个符号下意识地转移到墙上,那里有一排红色的文字,应该是用魔物的鲜血写就的,血迹未干还在往下流淌。凑近了一看,墙上的文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往这边走,不要迷路了哦。句尾还画了一个箭头符号和一个笑脸似的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留记号的人不明来路不知好歹不辨善恶,但是目前来说对方留下的讯息应该都没有出错,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算了,还是跟着这个记号走吧,我有预感,他总不会害我们的。”
越永渡面无表情地用袖子使劲擦去墙上那个碍眼的笑脸符号,他不喜欢这个不清楚身份的家伙装出一副假惺惺的好人模样,尤其是还用着独属于女孩的符号…… “行吧。”
旅行者挠了挠头,没有去追究越永渡的这个预感从何而来。 只是这一行人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的通道里,一只通体漆黑瞳孔如血的乌鸦扑棱了两下翅膀,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那个一袭黑衣的人,随后突兀地消失在了通道里,只留下一片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