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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智对权相复萧澈(1 / 1)

任云岫被召入勤政殿,如愿面见了史相。宁宗卧病的这段时间,史相几乎将皇宫当成了自己的家。此时,他正坐在勤政殿龙椅下面的一把椅子上,准备面见几个心腹大臣前来议政,听闻集贤殿里一个女官知道刺客的踪迹,便让大臣们在外等待,他要亲自问问。在平时,没有皇帝的赐座,他可只有站立的份,这会儿却坐在勤政殿悠闲地喝着宫女奉上来的平时皇帝特饮的名茶。“任宁的女儿?呵呵,如今也该有十八了吧?”

他还记得被他派人刺杀的大学士任宁的那个独女,因为是女子,他便没有了斩草除根的心,即便被宁宗安排进宫,因为观察了几次,发现这个女孩不但没有哭求宁宗追查凶手,反而天天痴痴傻傻地看书,也就完全没将她放在心上。不承想十年以后竟然跟这个孩子又有了交集。见任云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拜了拜他,也不马上理会,喝了两口茶方才缓缓说道:“你就是任云岫?”

却见这女子并不慌乱,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女是集贤殿女官任云岫。”

“那么刺客现在何处?”

“丞相,赎臣女斗胆一问,您担心的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客?还是刺客背后的风暴?”

“此话怎讲?”

这姑娘有点意思,话说到了点子上,史弥远想着,倒要看看她往下是如何。“臣女只是一个小小女官,虽无关政务,但也通晓史今,如今妄自揣测,对丞相您来说,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四面八方暗潮涌动的野心和不听话的朝野。只要有这些隐患在,今天有一个冒充宫女进宫来行刺您的女刺客,明天也必定会有。”

“哼,那又怎样呢?叫你来是问你刺客的行踪,你不会不知道吧?”

史弥远威胁道。他并不喜欢别人看透他。“臣女知道,刺客就在这暗潮涌动的各地方势力中!臣女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帮大人消除隐患!杜绝刺客!”

“哦?哈哈……”史弥远大笑了起来。“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能帮老夫消除隐患?”

“那大人想不想听听呢?”

任云岫的语气着实让史相不自在,在朝廷上还没有哪个敢跟他如此说话呢!但凡敢跟他对着干的,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他就是说不出让任云岫滚出去受审的话,因为他的确想听听如何消除现在的隐患,毕竟济王已经在湖州被藩壬拥护成势。这些地方势力还真不少,一旦做起反来,自己就算接替了皇位也无用。这也是他迟迟没对宁宗下手自己称帝的原因。“如果你真有办法,我可以放过你在集贤殿的那些同僚。不过,你若有半点异心,为你陪葬的可就不止集贤殿了,还有你的近亲九族!”

史相毫不夸张地威胁着。任云岫并不接这话,只说:“不出我的预料,不止湖州,陆续还会有其他势力造反,祸起萧墙,甚至连蒙朝也不会放过这个内乱的机会。到时候大人您想坐拥江山就难了。我可以替您做说客,必定能平定叛乱!”

“哦,哈哈,口出狂言!你该不会是想趁机跑路吧?!”

“史相您也说了,我还有近亲九族在您的手上,何况,您必定会派人与我同往,我若是有怕死的心而无平叛的能力,那到了敌方也一样活不成的。”

任云岫用平稳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着。见任云岫如此有底气,史相不由得信了三分。“可是你是个女子,代表出使,前所未有啊!”

“大人听说过‘易钗而弁’吗?”

“易……什么变?”

这个词史弥远从来没听过,赶紧回头去问自己的近身女官。那女官弯下腰对他耳语道:“就是女扮男装的意思。”

“咳咳……那个,你的意思是你想女扮男装去做说客?”

史弥远显得比任云岫要慌张。“北魏将军杨大眼的妻子潘氏,易钗而弁协助丈夫作战,英勇无敌;南朝南越的女首领洗夫人,易钗而弁抚循部众,常常对战高捷。此类史实殊多。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丞相正值用人之际,您还有比我更有把握和胜算的人选吗?”

“唔,口才倒是不错,最主要的是她总能说到人心里。还,还博学多识。”

史相想着,因为自从济王被贬后,朝廷上有真才实学的人物,都被封官不久的榜眼萧澈组织起来一齐为济王伸冤,请求史相彻查此事,待宁宗醒转过来的时候再做定夺。史相没有办法,将他们通通落职奉祠。如今需要用人平反的时候,竟然无人可用了。正想着,忽听人报:“楚州、扬州、恩州急报!”

史弥远一听急报便头大,只得传人进来。楚州、扬州和恩州的三个传信使急急进入殿内。“禀丞相,楚州告急!济王妄想称帝,恐势单力薄,竟联络楚州武装集团首领李全支援,如今李全部将已经杀死节度使许国许大人,做起乱来了!”

“禀丞相,扬州告急!扬州起义军首领张阳称……称要除奸相,扶赵氏帝国复兴,已经造反了,朝廷的地方武装寡不敌众,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禀丞相,恩州守将彭义斌听闻李全作乱,誓师讨逆,联合东平守将吴安共伐李全,不想吴安暗中与蒙军勾结,反攻彭大人,彭大人前后受敌,损兵折将、誓死不降,已经遇害了!恩州已经落入贼人吴安手中。请朝廷快快做出决断!”

史弥远听闻出了一身冷汗!如此下去,国将不国,谈何掌权啊?!他本是个姑息偷安之人,哪里肯妄自出战?只想含忍了事以保太平。于是答应了一句知道了,待本相与众臣商议后再做定夺,打发了三人出去后,便转向任云岫,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些,你都能摆平吗?”

云岫听了,心下暗喜,觉得事成,还是平静地答道:“请丞相封我以制使的身份出使各州,我女扮男装,恐有纰漏,恳请丞相封萧澈萧大人为节度使,掩护我的身份一同前往。并答应放过集贤殿一干无辜众人。若能如此,定不负此行!”

制使是一个没有实权,只代表皇家出使的官。见史相不答言,任云岫又补充道:“复职萧澈,更能彰显丞相您的宽容大度,惜才爱才,才能稳定朝纲”“好吧,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能按照所承诺的,不费一兵一卒平叛作乱。”

“我去做说客,完全没有问题。但也需要丞相您的协助。”

任云岫继续说道。“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事到如今,史弥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寄全部希望于任云岫的身上。“丞相您也看到了,现在的时局实在不利于您登顶称帝,”因为四下只有史相的一个贴身女官,也是他的心腹之一,所以任云岫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他想要登基的野心,“现在能破解这困局,还不会侵害到您利益的唯一方法,就是扶持一个没有势力的落魄皇室子孙来继位。”

这话正中史弥远的心事,他如醍醐灌顶般心内为之一动。“只是皇室人丁单薄,品性堪为大任者更是寥寥,皇上早已在众子孙里筛选过了,如今还有谁能值得扶持呢?”

任云岫听他给自己戴高帽,不禁心里好笑。只能憋住笑正色道:“我与赵昀公子小时候有幸一处玩过,都赞他品性憨厚。细细算来,他应该是太祖的十世孙,由于跟皇室的血脉逐渐疏远,其父亲又没有封爵,所以家道平平,听闻他现在随父亲正落居在扬州,我此行正好可以先替丞相去探探情况。”

品性憨厚、家道平平,实则是让史弥远放下戒心,知道这小子其实没什么心眼和势力,很好把控。“甚好、甚好!那就一并交给你了!能将赵昀一并带回来更好,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拟文书,封你为制使,封萧澈为节度使,再给你们一支禁军护卫,可好?”

禁军护卫?说来好听,不过是监督她的行踪而已。“多谢丞相信任!请在告封上以‘任平生’为名,好瞒天过海。”

任云岫早就为女扮男装做好了准备。“你心细如尘,这般很好。准了!”

史弥远已经是无可不依她了。任云岫走出勤政殿,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互相揉搓着,以抚平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微微颤抖。再问这萧澈是谁?能让任云岫为他如此?原来这萧澈刚满十九岁,是宁宗亲政时,新近得宠的榜眼。他本是礼部会试的第一名,殿试时也很受宁宗的欣赏,无奈宁宗一辈子糊涂,被史相谗言了几句,说萧澈虽然誉满京华,到底年轻了太多,起点不宜过高,否则容易受有心人的利用,不利于朝纲稳固。宁宗竟自信了,在萧澈的文卷上批了“榜眼”二字。不久授萧澈大理评事,封翰林知制诰。虽无缘状元,起点倒也算很高了,正是春风得意少年郎,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上任不久,偏偏遇上宁宗一病不起,济王被陷害。萧澈出生在书香门第,父亲现任蒋州路监司的转运使。官职不大,好在儿子都争气,萧澈还有个哥哥萧枫,现任中书院侍郎,也是品德兼备的大才子,共同的人生志向使兄弟俩感情深厚。济王被贬,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因为济王是宁宗所立的唯一一位皇子。宁宗一旦薨了,毋庸置疑必定是这位皇子继承皇位。他怎么会傻到在宁宗卧病不起的时候谋反呢?萧澈不听哥哥劝阻,非要无计东西地不辜负臣子职责,联络一众黉门学子,愿意为济王发声的臣子一同向史相请愿,重查济王案。结果被史相落职奉祠,让他闲职回乡著书去了。哥哥萧枫明知这个时候不便为弟弟求情,否则也会受到牵连,但是兄弟情谊使他决定冒险一试,上书史相,说弟弟被人利用,年轻不谙世事。结果也被贬官,发落到地方去了。萧澈曾多次在集贤殿鼓动臣子们为皇子济王请愿,慷慨激昂、文辞灼灼。因此作为集贤殿的女官,任云岫对他不与佞臣结党的刚正和胆魄很是敬佩。所以此次才会胁迫史弥远召萧澈回临安任职。但,他们二人的第一次邂逅,却不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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