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卿九盯着房如韵的面庞,满眼无辜,眼睛染了莹莹水意,声音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大堂姐怎么了,为何突然甩开我的手,可是嫌弃我风尘仆仆,连带着手也染了泥灰?”
她发现,其实宅斗也挺好玩儿的。看着房如韵一副便秘的表情,房卿九心底舒坦极了。房如甯被她牵着,在一旁看好戏,总觉得房府要有一场好戏开罗了。房如韵把手下意识缩回衣袖里,心内各种嫌弃,面上却只能勉强的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颜:“堂妹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旁人太过亲近罢了。”
房卿九眼睛一眨,似要落泪:“我父亲与你父亲是有着血缘的亲兄弟,难道在大堂姐的眼里,我是旁人?”
房如韵噎住。她从未把房卿九当过一家人,可房卿九毕竟是大伯父的女儿,她们又是堂姐妹的关系,自然不是旁人。黄氏听着后面的响动,见向来聪慧的房如韵,竟然被房卿九堵的哑口无言,有些讶异。也不知这房卿九是真的天真,还是假的天真。房如甯看够了戏,拉着房卿九往旁边挪了挪,站出来当个和事老:“堂妹别多想,平日里我跟大姐姐相处,她也这副态度。”
房卿九点了点头。入了府,她跟兰茜被带到一处安静的院落。黄氏懒得见房卿九那张扎眼的脸,也省了亲自带房卿九过来的功夫,只吩咐黄四家的把一切准备好。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屋子里的摆设器具样样不算精细,做工甚至有些粗糙。然这一切,在黄氏看来,已经是她能够对房卿九做到最大限度的忍耐了。黄四家的将人带到,便守在一旁:“堂小姐,内室已备好沐浴的热水,因着府中的绣娘还不知道你的尺寸,便只准备了两套新做的衣裳,待你见过老太太,我再请府中的绣娘过来为你量尺寸。”
房卿九站在窗前,将院子里的风景一览全无,听到黄四家的话,点了点头。兰茜从里面的小房间出来,那是给她准备的,里面竟然也有热水,另外也放了两套崭新的衣物。她有些惊讶,回想起黄四家的种种表现,又觉得威胁人这一套还真管用。看来,以后要常这么干。主仆两人沐浴好,换上崭新贴身的衣物。房卿九披散着如墨的青丝,神清气爽的从屏风后面出来,身上的料子光滑贴肤,比在桃源镇的粗衣麻布舒服不少。兰茜走过来,见她一身崭新的月白束衣,尺寸贴合着她纤细的腰身,微笑着把房卿九拉倒梳妆处按住,又拉开匣子,发现上面就两支质地不佳的梨花簪和一根月白发带时,皱了皱眉。“这簪子……”房卿九瞧了眼,她前世也是看惯了天下奇珍异宝之人,知晓这簪子廉价,倒也不介意:“无妨。”
兰茜心疼的瞧着她:“小姐……”房卿九对着镜子里的小人儿得意的挑眉,手指从饱满的额头缓缓滑落,落在尖细的下巴处。这张脸,便是不施粉黛,照样惹眼。兰茜拿过玉骨梳,打理起她的一头长发,心灵手巧的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之后再用一只簪子在脑后束住,用发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这么一看,倒也飘逸出尘。门外,房如甯携丫鬟提着食盒:“堂妹,我可否进来?”
房卿九站起身,从内室出来,到了客厅。来时她着男装,已让人惊艳,眼下换回女装,惹得房如甯失神了一会儿。此番模样,怕是将来境遇不凡。也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说让房卿九回来,竟然连一向不待见房卿九的黄氏也同意了。她不是没有试探过房如韵的口风,然而房如韵嘴巴闭的紧,任由她怎么绞尽脑汁的套话,就是不愿吐露半个字。房卿九瞧了眼房如甯手里的食盒,眼睛一亮:“二堂姐请进。”
房如甯一笑,跟着她走进客厅,对坐在房内的一张圆形木桌。兰茜泡了热茶端上来。房如甯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两盘点心端了出来。她总觉得房卿九这次回来,气质和心境都不一样了,便想要跟房卿九亲近亲近。不过她在府中身份地位,仰人鼻息,未免她的亲近让房如韵母女上心,她也不敢送房卿九首饰衣物,只好送些吃食。“这是我让厨房坐做的云片糕跟蜜枣糕,堂妹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心俱疲,腹中空空。等会儿还得去见祖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见过祖母,你再回来,让你的丫鬟给你做些吃食。”
房府家大业大,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黄氏把人接进来,却没有安排丫鬟照顾,因此只能让兰茜动手。要说院子里谁的小厨房最好,必然是房至禹跟房如韵的。房如甯能有些不错的吃食,都得归功于房二老爷常歇在茵姨娘的院子,因而府中下人不敢怠慢。至于房卿九,在房府之中无依无靠,处境自然不好。房卿九瞧了眼糕点,她的确是饿了,便不客气的伸手拿起云片糕,吃了起来:“多谢二堂姐。”
她将云片糕与蜜枣糕各拿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了兰茜。吃完糕点,房如甯拉着房卿九一起去拜见老太太。“堂妹两年不曾回来,府中也有了变化,祖母的住处,则从以前居住的院落,改为了现在的明心院。”
房卿九行走在回廊,一边打量着府中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边听着。明心院。老太太头戴镶着宝石的庄重抹额,一头银发用银簪束住,跪坐在蒲团上,拜了三拜。黄四家的走过去,将其搀扶起身。老太太手中拿着一串泛着油光的佛珠,一双历经沧桑的眼藏着厉色。她甩开黄四家的搀扶,走到一旁坐下,喝着浓茶,润了润喉。“你此次此去桃源镇,可发现那丫头有什么不妥?是否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黄四家的想说有大大的不妥,可一想起顶在脖颈的簪子,低头回答:“回老太太,堂小姐未曾提起当年,也并未表现出丝毫怨怼。”
老太太把茶盏搁到一边,审视着黄四家的,量她一个下人,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遂理了理衣裳,从红木椅上起身。“走吧,我也该去看一看那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