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如棋局,世人皆若子。心已入其道,谁做下棋人?
楚赵之争,由荒唐而开始,亦荒唐地结束。这世上本就不需要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人逢乱世,弱肉强食是天理,是生存的法则,毕竟,我强,何必与你讲道理呢?虽然有些不如人意,但此行,却让天下人都知道了一个事实:如今的南楚,有了争雄的资本! 凌云在马车里拈着棋子深思,神情凝重,刘十三手托着下巴催促道:“宗主,这盘棋,我们可足足下了两个时辰。”凌云听了,刚要落子,却又摇头缩回,不紧不慢地道:“刘大哥莫急,这回程路远,不正好解闷吗?”
“宗主,要不,你认输?我们再开一局。”
“没下完,为什么要我认输。”
凌云不乐意地说道。
“可是你这白子败势尽显,多思无益啊。”“刘大哥,你说若是以这天下为棋盘,十国作为棋子,你觉得可有一胜之机?”
凌云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问道。
刘十三脸色逐渐凝重,认真思考了起来,忽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看下棋盘,凌云把上面的棋子拨了个干净,摸着额头无奈地说道:“宗主,你不会又想说这局和了吧。”“不是你说要重新开一局的吗?”
凌云一脸无辜地说道。
“可你......”刘十三瘫软地靠在马车上,叹道:“唉,两个时辰,又白下了。”“宗主,你这一趟是不回南楚了吗?”
燕墨非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冷静,从这一出闹剧中察觉到了些什么。
“去趟唐国吧,这棋盘已经摆好,得落子了。”凌云回道。
“历经二十余载纷乱,现天下一分为十,形成了这相互制衡的局面,你要打破它吗?”幽隐问道。
凌云往棋盘上摆了十颗棋子,然后说道:“相互制衡,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为利而息,必然也会为利而战。”而后从十颗棋子中划出其中一颗,接着说道:“十国里,北梁历经数次内斗,实力大不如前,离国日益壮大,现已经有当年秦国的势头了。”
“南唐与北梁斗了数年,反倒被东吴和南越趁机而入,被迫退出了中原之争,南陈、西岐远离中原战局,倒是这几年国力也日渐昌盛。”
幽隐又分别将棋子以如今各国局势摆开,现如今的局面也就一目了然了。
“北方三国地广人多,南方诸国日渐繁荣,这天下,谁不想做皇帝,一时的太平,不过都是在蓄势待发罢了。”刘十三道。
“天下一统是天道循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与其要群雄逐鹿,诸侯争霸数十载,不如,我来让这天下尽早太平。”凌云说完,将代表离国的那枚棋子捏在了手中。
此时,前方一名士兵纵马靠近,恭敬地行礼说道:“打扰先生,将军命我前来告知先生,我军再有三十里便可入我楚国境内。”“有劳将军,还烦请通传一声,我们绕行至楚越边境再入境。”
凌云翻开车帘回礼说道。
片刻后,全军改道,绕行至越国边境,越是靠近越国,一路上就越多流民,断壁残垣,一片焦土,这是先前,楚越战争留下的痕迹。入了那边境小城,更是让人触目惊心,老人坐在门前,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身旁的小孩儿缩在他们身后畏惧地看着路过的士兵,漆黑的瞳孔里是无助和恐惧,墙上、地面,依稀还能看到刀戈剑斧的痕迹,有些房屋还没来得及维修,漆黑的残砖破瓦散落一地,这里的百姓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哀伤,眼神空洞,黯淡无光,这是对生存失去了希望。随处可见的乞丐看到军队,连忙捡起破碗缩在一旁,这是自己的国家,这是昔日的家园,这种景象,让每个飞云军士兵都心有触动。 “传!全军慢行!”传信的士兵没有骑马,小跑着通知后面的队伍。
这一日,这座边境小城来了很多的士兵,他们静静地,缓慢地走过这座破败不堪的城,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眼神都被印刻在他们心里。出了城,他们回头看着这座小城,马戊纵马行在阵前,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都看到了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这样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这就是战争,输了,我们脚下的土地会被践踏,我们的家人会被杀害,我们会失去亲人、朋友,会失去遮风挡雨的家园,我们将没有归属。”马戊停顿了一下,扫视着众人,随后,突然大吼道:“所以,我们不能输!哪怕一次都不能!”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众将士齐声高呼。
马戊接着说道:“世上本无必胜之师,但乱世当道,群龙舞爪,我们退无可退,不求我们能为楚国开疆扩土,但求这大好河山,我们保得寸步不让!”“大好河山,寸步不让!大好河山,寸步不让.......”数万人的声音直冲天际,震耳欲聋。 此时,马戊下马,忽的一跪,向众人行礼:“拜托各位了!”
飞云军诸位士兵愣了片刻,而后齐刷刷下跪,异口同声道:“誓死追随将军!”
城墙上,凌云等人望着远处的飞云军,浩浩荡荡,气势威严,与这座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你安排的?”
幽隐问道。
“自今日起,这支军队能让这天下都抖上一抖。”凌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赞叹道。
身后,杨安看着这一幕,眼神更是坚定,“先生,请让我加入这云天宗,我愿追随先生左右!”“我为将军请赏的书函已经送到了陛下手中了,将军不回去接受封赏吗?”
凌云扶起杨安笑着问道。
“先生大才,心怀天下,我本无将才,愿追随先生学习。”“哈哈哈,杨大哥,言重了,我接下来要去诸国走一番,那我们便一起走吧。”
杨安闻言大喜,“多谢先生!哦,不对,多谢宗主!”
刘十三大笑着搂着他的肩膀,道:“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宗主很好欺负的。”
幽隐踹了她一脚,“就你话多!”
牛立站在一旁大笑,杨安看到这一幕,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南楚皇宫内,楚皇看着手中的信函,若有所思,只是片刻后就让人准备笔墨,拟了道圣旨。次日,马戊和欧阳珏在金殿领赏,封欧阳珏为右卫上将军,统飞云军先锋营和万骑营,马戊为镇国大将军,统领飞云军全军。退朝后,高护卫忍不住问楚皇:“陛下,这杨安乃绝勇将才,当真放他入那云天宗?”
“无妨,云天宗在我南楚,有何不同呢?”
楚皇云淡风轻地答道。
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巘红嵯峨。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 江南的风光,美不胜收,特别是这春天,群花妖艳,微风徐徐,香气直透人心脾。如此诗情画意的山水,配上那几位佳人同游,才子在那酒肆高歌,风雅之气流于眼前,十国中,怕是只有这唐国还保留着前朝的文雅风流了。 凌云等人来到一座乐坊门前,这里灯红酒绿,门庭若市,招揽客人的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客人多是少男少女,文人雅士居多,但有不少达官贵人也喜欢来此,不只因为此处是唐国皇都——江宁最大的乐坊,更是因这乐坊有那胭脂榜第五的美人坐镇,来这里舞文弄墨,把酒言欢,吟诗作对之余还能有机会听得美人一曲,岂不美哉! “这云音坊,怎么搞得跟个妓院似的。”幽隐皱眉道。
“怎么,上次你没来吗?”刘十三伸长了脖子望着里面。
幽隐却瞪了一眼白化羽,撇过头去,“没有!”看来两人之间有故事。
“小女子柳烟,见过各位公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的女子,上前给他们行了个礼,而后接着说道:“看来各位公子是第一次来云音坊,请容我带各位入内一观,如何?”
凌云笑着行礼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诸位公子,这边请!”
柳烟说完就带着凌云几人入内,一入大门,过了那堂口的门帘,一股书香笔墨的气息迎面而来,只见这里甚是敞亮,大厅里挂着很多字画,几十张书桌排列整齐,在四周的墙边立着几个书架,书本卷轴不计其数,不少人一边观赏字画,一边临摹,或者三两人品茶论道,入眼便是文雅。燕墨非看得眼睛都直了,四处张望,再见这二楼是一个个小包厢,里面的人服装华丽,看来身份尊贵。
凌云望着这正中间最高处吊着的一副字,念道:“云雅。”“公子,我们云音坊有三坊,三坊各有不同,这便是第一处,云雅坊了。”
柳烟笑着介绍道。
“品吟诗书,执笔挥墨,香茗好友,当真文雅!”燕墨非赞叹道。
刘十三搂着燕墨非的肩,一脸坏笑道:“怎么?你要留在这了吗?我可告诉你,这美女可都在后面两处呢。”燕墨非闻言,惊慌地闭上眼睛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刘十三尴尬地摇摇头:“书呆子。”
“公子莫急,容我带你走完这后面两处,公子再选喜好之处,也不迟。”
柳烟嫣然一笑,领着凌云继续往里走。
推开坊门,阵阵悦耳琴音传来,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入内一观,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坊中间摆着的巨大乐鼓,上面还题有两字:云音。环顾四周,各种乐器挂于大鼓四周的木墙上,木墙后面是一条环形的长廊,共十六间房分布两侧,有些房门大开,能看到有乐姬弹琴奏乐,几位公子静静地听曲,二楼亦是包厢,来这里的人的衣着已经明显要比云雅坊的人要高贵了,看来这是专门听曲赏乐的地方了,柳烟稍稍驻足介绍一番后就接着带他们往里走。 “柳烟姑娘,这第三处想必是舞坊了。”凌云问道。
“公子说的是,这第三处便是云舞坊。”说完向两侧推开坊门,琴声、鼓声、萧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阵阵芳香包裹了众人,这云舞坊比前面的两坊还要大上不少,中间是一个水池,云雾缭缭,上面还有一个高高的圆台,几位少女正在上面翩翩起舞,圆台正背面有一处屏风,音乐正是从屏风后传来的,这里有三层,一楼是多张方桌围着圆台摆放,二楼也是方桌,但是相邻有屏风相隔,这三楼便是包厢了,凌云扫视了几圈,向柳烟问道:“敢问姑娘,这云舞二字题于何处了?”
“公子心细。”
柳烟闻言一笑,随后伸手一指高台:“公子请看。”
只见高台上的少女取出彩带,抛下舞台,而后一手执着另一端,开始旋转起来,彩带的另一头将将碰到池上的云雾,随着少女们的转动,云雾跟着彩带飘起,环绕高台,少女们时而莲步款款,娇羞可人,时而妖娆,静若处子,一步一顿,一动一静,都很美,宛若九天云中起舞的仙女。 “有云,有舞,声声悦耳如天籁,流云归处见佳人,题字,俗了。”
刘十三瞪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这一切。
“呵呵呵!不知公子喜欢何处?”柳烟轻捂粉唇,看着燕墨非笑道。
燕墨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得不知所措,凌云上前为他解围:“请问姑娘,可还有三楼厢房?”“公子要,自是有的,请随我来。”
众人跟在身后上了三楼,各自神态不一,白化羽自进来开始就不说话,幽隐似是在生着闷气,杨安和牛立倒是很像,看着一切都很新奇,燕墨非细细聆听着音乐,若有所思,刘十三嘛,目光是一刻都没离开过美女。 入了厢房,柳烟轻轻将门关上,随后向凌云行礼道:“云音坊柳烟,参见宗主!”
“柳姐姐不必多礼,只是这云音坊,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宗主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凌云还没回答,幽隐抢先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
“呵呵呵,幽隐妹妹是许久未来过江宁了,自是不知道这城中变化,近年各国战事缓和,这江南之地文雅之风盛行,但若只谈文雅,半点不沾风流,这达官显贵便少有至此,我们的情报获取便会困难上许多。”
柳烟笑着说道。
“我看今天来了不少富家公子,林馨儿今天登台吗?”刘十三问道。
“关好你的嘴巴,口水都流出来了。”幽隐厌恶地说道。
刘十三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柳烟见状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而后回答道:“刘大哥,猜对了,馨儿今天是.......”话未说完,外面突然“啪啪”两声巨响,然后乐起,鼓起,还有众人的欢呼声交杂,柳烟听到动静,一笑道:“馨儿,登台了。”说完细手一挥,窗门尽数打开,窗外花瓣纷纷,琴瑟和鸣,“啪!”
又一声巨响,正中的花球打开,花瓣纷飞,林馨儿单手抓着红丝带,从花球中缓缓落下,落至半空突然停住,音乐戛然而止,全场也寂静无声,片刻,琴音悠悠,萧声阵阵,林馨儿伴随着突然而起的音乐在空中旋转起舞,那柳腰纤巧,面凝鹅脂,唇若点樱,身形婀娜,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粉色的裙子,伴随着缤纷的花瓣,说不出的空灵轻逸,令人如痴如醉。
琴声由快而慢,林馨儿轻轻地滑落到台上,琴声逐渐轻柔变小,鼓声骤起,如同战鼓轰鸣,一柄长剑被抛入台中,林馨儿彩袖飘飘将其卷至手中,此时,逐渐消逝的琴声伴随着鼓的节奏炸响,场中的美人看起来杀气腾腾,英气逼人,她舞动长剑,一停一顿如战士征战沙场,浴血奋战。 “这是,剑舞!”场下有人惊呼,而后响起一阵欢呼声。
紧张激烈的杀伐后,是凄怆悲凉的哀乐,林馨儿动作轻柔,如同少女浣纱,但却越来越无力,这是在演绎战争后的凄凉, 她弱小的身躯,无力的动作,伴随着哀伤的音乐,揪着在场众多男人的心。慢慢地,琴声又变,轻快柔和,林馨儿抓着红丝带不停的翻飞,剑随人动,落下的花瓣被卷起,随她而动,这像是战争后家园重建的欢愉。一曲舞罢,云舞坊沸腾了!倾国倾城的佳人献上如此震撼人心的剑舞,试问有何男人能不动心? “胭脂榜第五,我觉得不止。”刘十三赞叹道,一脸的回味。
“倾国之姿,倾城之舞,美哉!妙哉!”燕墨非同样感叹道。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一舞倾城了。”杨安怔怔出神,他是沙场征战之人,最能体会到刚刚剑舞表达的情感。
“柳姐姐,他来了吗?”凌云抿了口茶道,他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瞧过一眼。
“来了,就在对面的厢房。”随柳烟手指的方向望去,对面的厢房门窗紧闭,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这确实让人奇怪,不来欣赏倾城舞姿,那来这里是干嘛的?除非,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凌云放下茶杯,起身走向窗台,忽然朝着林馨儿鼓掌问道:“敢问姑娘,这舞可有名字?”一时之间,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这里。
“尚未取名,公子若有意,可为它取一个。”林馨儿抬起媚眼,宛然一笑道。
顿时,盯着凌云的目光更加锋利了,凌云丝毫不理会,哈哈笑道:“好,容我想想。”“什么!”
“他还真敢!”
有人攥紧了拳头,目露凶光。
就在场内一阵议论之声的时候,凌云开口了,“姑娘此舞战争杀伐之气尤重,又见哀愁凄凉之情,不如就叫国殇,如何?”“你找死!”
只听三楼一间厢房中传来呵斥,又听到了掀翻桌椅的声音。
“什么人也敢点评馨儿姑娘的舞!”“明明是极柔极美,什么杀伐之气太重,狗屁的国殇!”
凌云此话惹了众怒,场内一片谩骂之声,忽然,一只酒杯朝着凌云掷来,白化羽上前伸手接住,就在云舞坊剑拔弩张之时,对面厢房传来一声大喝:“聒噪!”
窗门打开飞出一枚令牌,陷进了柱子里,而后又迅速的关上了,令牌上“飞虎”两个字清晰可见。
“是......是飞虎令!”喧闹的众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再往下看去时,先前扔杯子的人已经被几名身穿战甲的士兵制住了。
林馨儿看场面有些失控,立刻向厢房内的人行礼道:“不知将军光临,我等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见谅,不知可否卖我一个面子,请将军高抬贵手?”厢房内没有任何声响,但下面的士兵已经收剑入鞘,井然有序地离开了。 凌云跟着作揖行礼道:“多谢将军解围,小人略备薄酒,可否请将军赏脸,好当面感谢?”
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良久,远远地传来一句话:“他日自会相见!”
“他好像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
刘十三关上窗户道。
“对面的人是白夜袭吗?”杨安问道。
飞虎令,是南唐王牌军队——飞虎军的独有令牌,当年这支军队由天下第一猛将李存孝率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李存孝死后,这支军队重组,现由将评榜天下六大名将之一的白夜袭统领,传闻白夜袭喜带麒麟面具出战,不爱说话,但大小战役无一败绩,当年与东吴一战,一夜之间连下七城,震惊天下,又被人称为暗夜麒麟,杨安曾是军旅之人,自然对他心生向往。 “惜字如金,不露面,还真可能是他。”刘十三答道。
“传闻白夜袭非常神秘,不上朝,也不爱与人交流,府门常年紧闭,他也会来这里。”幽隐疑虑道。
“不久便会知道了。”凌云微微一笑,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次日,唐国皇宫,皇帝书房内,唐皇正在与人下棋,奇怪的是四周没有一位服侍皇上的宫女和太监,“朕听说,昨晚你在云音坊里闹了点动静。”“有人犯了众怒,太吵罢了。”
“哦?何人敢在那个地方惹事?”
“云天宗宗主——凌云。”
唐皇停顿了一下,“你觉得他如何?”
“心计无双,惊世之才,但.....” “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这种人,得到可定天下,得不到,真龙易主,天下大乱。”
“哈哈哈哈哈......”唐皇闻言大笑了起来,然后面带微笑,目光炯炯,问道:“那你觉得,他比你如何?”
“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吾亦然。”
“这么说,我应该再见见他了......”唐皇沉思道。 第二天,唐国皇城金殿内,凌云觐见唐皇,舌战群臣。 “云宗主,此番再来我大唐,是这楚皇又有事相求吗?”
唐皇故意以一种高姿态压迫凌云,他深知这次必然如上次一般有大事相谈,自然是要在气势上压迫一下,才好取得更大的利益。
“大唐?唐国很大吗?”凌云冷笑道。
楚皇诧异,没想到凌云敢这样说话,但他并没有说话,下面的大臣立刻不乐意了,南唐御史大夫当即跳出来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当朝辱我大唐!”“哼,一介布衣,口出狂言,陛下请下旨将他处斩!”
“南楚莫不是要与我大唐交恶不成!”
“好大的胆子!来我大唐朝堂上放肆!”
“大唐,还轮不到你这个异国人指指点点吧。”
....... 朝堂上,群臣愤怒,恨不得当场把凌云砍了,唐皇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一幕,好一会儿才说道:“云宗主,这话是何意?”
见到皇帝发话,众位大臣才安静了下来,但这金殿内的气氛却依旧紧张。 凌云丝毫不在意,面向着朝臣,淡定地说道:“且不说与这前朝盛唐相比,国土半点都不如,就论这天下共分十国,南唐偏居一隅,东吴、北梁遏止住了南唐入主中原的门户,西靠南楚和南越,南面更有陈国相望,你们是觉得这样的唐国就算得上大,这样的唐国就满意了?”
凌云的声音不大,但却让百官觉得如雷贯耳,因为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唐皇倚在龙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凌云,同时也在盘算着什么。 “怎么?无人敢答吗?”
凌云扫视在场的官员,继续说道:“大唐的天下分成了十份,你们只得到了一份,就已经沾沾自喜了?自诩为大唐,可真是大唐了?”
“那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数落,你有何资格妄谈天下!”
“就是,异国之人也敢来这里大放厥词!当我唐国无人吗!”
凌云一语激怒了朝臣,但他依旧一脸平静,抬头看向上面看戏的唐皇,淡淡地说道:“倘若,我能让你们南唐入主中原呢?”
此话一出,唐国朝堂立刻炸开了锅,大臣们立刻就要出言教训下这狂妄的江湖布衣了,但此时唐皇端坐直了身子,制止了诸位大臣,“云宗主,可是在说笑?”
“之前越国的五城,便算是送给唐国的见面礼。”
凌云答道。
“云宗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这儿的?”唐皇接着问道。
凌云作揖,缓缓道:“天下皆缭燎,苍生亦涂涂。白衣入朝起,谋思定风云。”“你觉得,朕的江山,应当如何?”
唐皇面色平静,但眼睛里的光是藏不住的,如同火苗,越烧越旺。
“南唐四面受制于人,可如今有了南楚,便可打破僵局。”“我大唐的江山岂容你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唐国丞相听不下去,跳出来指责道。
然而唐皇不为所动,制止了群臣,“让他说。”凌云看着龙椅上的皇帝,继续说道:“南越刚元气大伤,更受制于楚赵,而楚国与唐国交好,这西面已不足为虑,陛下觉得,剩下的当如何?”
唐皇思考了一会儿,道:“屁股有人,怎样都不觉着舒服。”
凌云笑道:“北梁强横,东吴虽然兵弱,但富庶,北梁自然不会放着不管,难免恐其坐收渔利,但这南陈,也不好啃,山川众多,易守难攻,南陈定海针——连庭甲也不好对付,若是伐陈,久攻不下,那北梁、东吴也将有机可乘。”
“强的动不得,弱的也动不得,首尾难顾,这不还是一样的困局。”
唐皇脸色沉重,这个局面实在是让他头疼了很久,换做哪个皇帝四周都是强敌,还能睡得踏实呢?
“现如今的局面,说到底最是怕北梁趁势而入,那最大的敌人就是北梁。”凌云一语中的,北梁强大,先前更是与南唐相争多年,把南唐逼退出中原,更是造成如今南唐首尾不能相顾的罪魁祸首,若是与北梁相争,就无暇顾及他国,若是吞并小国,北梁必然会趁机坐收渔利,进退两难。
“北梁.......”唐皇攥紧了拳头。 凌云注意到唐皇的变化,接着说道:“倘若,我能把北梁,抽离这个局呢?”此话一出,满朝震惊,唐皇坐直了身子,急忙问道:“先生,如何能做到?”
凌云听到了称呼的变化,淡淡地说道:“陛下认为,北离如何?”
“虎狼之国,悍如强秦。”
唐皇稍加思索后答道。
“北离如今之勇猛,冠绝天下,若是放任不管,假以时日,必将横扫九国。”凌云重重地说道。
的确,北离强兵重武,在中原各国连年混战之时,找准了时机,让它做了那得利的渔翁,前朝帝都长安城被五国瓜分,但离国占据的地盘却比其他四国加起来还要多,周边各国虽然对它做了钳制,但离国如今的实力已经隐隐有制不住的势头了。 “所以,以离国牵制中原各国,陛下便可安心解决自己的事了。南楚替唐国看着南陈,南越不敢轻举妄动,北梁要与北离抗衡无暇顾及唐国,剩下东吴,便是大唐铁骑的囊中之物。”凌云接着说道。
“先生有把握挑起北离和北梁的争端?”唐皇有所疑虑。
“北离发兵东扩只是时间问题,我会让四国共抗离国的扩张。”凌云坚定的说道。
“空口白话,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不错,我们岂能轻易信你!”
“你如何能一人挑起五国的战争?”
群臣纷纷跳出来质疑凌云,然而他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那便是我与他们的事情了。”
“哼!你是想效仿张仪配六国相印不成?”
南唐丞相讽刺道。
凌云闻言,冷笑道:“区区相印,何足道哉?”“哦?那先生想要什么?”
唐皇问道。
这个问题,在那之后的北燕皇帝和北梁皇帝都曾问过,一个不求功名利禄,不要荣华富贵的人,没有欲望,没有目的,如何能让一国之君相信他呢?但凌云却做到了,因为他的答案是比功名利禄还要宏伟的愿望,是比权倾六国还要大的野心,也是当世所有自称皇帝的人都有的野心。 那日,凌云站在那南唐金殿上,高声道:“我要......那瀚海挂金梁,苍山遍芳香;我要那四海皆升平,百姓五世可其昌;我要这天下无战火燎原,青天白日尽是欢歌;我要那铮铮铁衣不染血,万里江山无枯骨!”凌云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唐皇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凌云稍稍停顿,伸出手慢慢握紧,“我要这一分为十的天下重归于一!我要这天下——只有一个帝王!”其气虽弱,却直透人心,这乱世人人都为活着而拼命,满腔热血犹未干,只是凉了而已。
“好!我唐国以唐为号,延前朝正统,以求续盛唐之治,朕自应有龙气加持,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大唐也该争一争这天下了,还天下一个太平!”唐皇起身慷慨激昂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拜高呼。
“先生,朕何时可出兵?”凌云作揖答道:“时机若到,陛下自可知晓。”
“好,那就静候先生佳音。”
三日后,江宁郊外,凌云的马车正朝着北梁的方向驶去。 “宗主。”
牛立停住马车盯着前方道。
凌云探出身子,只见一人一马拦在前方,来人一袭白袍似雪,手持长枪,一头乌黑明亮的长发披散,脸上的麒麟面具凶狠可怖,但戴在他脸上,又显得英气逼人,只见他向凌云行了个礼,便让开了道路,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有一辆马车停在旁边,看来是有人在等他了。 “走吧,牛大哥,我们去见见。”凌云向牛立说道。
那人见马车动了,就纵马缓缓地在前面领路,凌云转身入了马车,朝杨安笑道:“杨大哥,此人便是你心心念念的暗夜麒麟——白将军。”杨安闻言,急忙撩开车帘要一睹其姿。幽隐盯着车前那修长俊秀的背影,疑虑道:“如此俊秀,这真的是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吗?”
骑马跟在一旁的白化羽不乐意了,冷哼了一声。 刘十三上前搂着他肩膀道:“哎,你哼什么?”
“没,没什么。”
白化羽有点紧张,随后看向一旁的燕墨非,燕墨非也只能尴尬地假装没看到,纵马走向另一边。
“云宗主,这是要去北梁?”此语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马车内的人并未出来相见,但听声音有些苍老。
“既已与陛下有约,自当竭力而为。”凌云也并未下车,两辆马车就这么静静地相望着。
“朝堂豪言,少年可为。但云宗主既可度量天下大势,看清乱世之局,可为何偏偏要选一条最难的路来走呢?”老者接着发问道。
“我与北离有仇,夺爱之恨,杀父之仇!”凌云撰紧了拳头。
“此仇当报。”老者犹豫了片刻,接着问道:“南楚可借之势不多,我大唐入主中原,南楚所图为何?”
“当然是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了。当今哪个皇帝不图这个?”
“那么,云宗主觉得,谁当得起这天下共主?”
“天理昭昭,自有其道。我为南唐清障,亦为南楚铺路,有利则和,无利则分,金殿内是如此,金殿外也亦然。但,天下不能有离国的皇帝。”
凌云重重地说道。
“哈哈哈哈,好!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南唐的棋,我替你执了,我希望能看到天下大局已定的那一天。云宗主,幸会了。”这时,凌云下车,恭敬地向着马车行了一礼,“晚辈凌云见过白衣太保。”
“哈哈哈哈,多少年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记得我。”
车帘掀起,一袭白衣的老者走下马车,剑眉凤目,鼻梁秀挺,眼睛深邃有神,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不难看出他年轻时一定很俊美,身形笔直,步伐沉稳,自带一种王者的气势。
幽隐等人皆是一惊,不敢相信眼前的老者就是当年能与勇冠天下的飞虎将军李存孝相争一二的白衣太保——李存信,因为他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一个死了二十余年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如何不让人吃惊,但凌云却是一脸淡定,只因他对这一切早有知晓。 “白衣太保李存信,丰神如玉,天纵神武,善谋懂兵势,通晓四夷语,能识六番书。”燕墨非不禁赞叹道。
“哈哈哈哈,过往已如云烟,现在的我只是一老叟罢了。”李存信闻言大笑道。
“前辈谦虚了。”燕墨非作揖道。
“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李存信看向凌云道。
凌云说道:“多年前,南唐被逼退中原,四面楚歌,大夏将倾之时,白将军横空出世,用兵入神,东征西伐,连战连捷,名扬天下,我随义父路过江陵,看到过白将军与北梁的一战,义父说了一句话:‘白衣今犹在,只是执棋人。’当时我并不解其意,那日在云舞坊,前辈出手制止众人,使我又想起了那句话,那时我便猜测白衣太保没死,今日相见便算证实了。”“想是那凌宗主从用兵之法中看出了端倪,看来云天之主皆是不凡人啊。我做了二十年的棋子,看尽了世人的无奈和悲凉,兄弟相争,乱世无情,死倒是一种解脱。”
李存信随后看向凌云等人,扫视了一遍,又说道:“鲜衣怒马志凌云,轻狂之气吞山河,这是江湖该有的样子,这天下就看你们的了。孩子,我多说一句,执念若是太深,就不会回头看一眼,越是靠近那心中所想,就越是要驻足回首,思之尤甚。”
“多谢前辈指点,凌云谨记。”
乱世无情,纵是那勇绝天下的李存孝亦逃不掉被五马分尸的下场,或是那天纵神武的李存信,得要装病假死才得以摆脱作为棋子的悲哀,短短风云二十余载,这天下走了多少英雄豪杰,多了多少野鬼孤魂,人人都逐渐变得麻木,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这偌大的江湖也变得死气沉沉,这是一个时代的哀歌。 看着远去的那架马车,白夜袭开口了,“义父,他们可信吗?”
“于国而言,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于我而言,这样的人,只希望活久一点才好。”
“那我接下来?”
“唉,若是他们入了那长安城,你就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吧,就算是还有人记得我的报答。”
李存信说完便上了马车。
江宁郊外,小河潺潺,杨柳依依,白夜袭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良久,麒麟面具映衬着水面折射的阳光,显得格外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