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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黄花瘦(1 / 1)

第二类,会被奴才左右的主子。”

紫禁城中的奴才各有所求,贪财牟利的也不少,只要撒点钱就能轻易操控。雍正帝让熹妃执掌凤印,让齐妃协理六宫,再傻的人都能看出这是让她们相互制衡。而裕妃和齐妃当年在雍亲王藩邸时就已不和,如今偏偏是齐妃夺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权,又岂会善罢甘休,以她那点肤浅的意识又喜欢自作聪明,听到熹妃身体大安,加上身边的奴才说三道四,就定会去景仁宫卖乖,目的是想挑起齐妃和熹妃之间的争斗。“太妃娘娘真的以为自己能谋算全局?”

年希尧紧绷着脸,虽然他有帮忙,却很不满意霂颻的自以为是。“你似乎太低估熹妃了。”

就目前来看,毓媞一直是别人计谋中被利用者,可她半生煎熬,没有男人的宠爱依然能保住地位,多年来在宫中屹立不倒,还能让皇后和齐妃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早晚会察觉自己被摆布操控。“哀家从来没有轻看过她,反而很是由衷的佩服,她和其他后妃不同,看得清、看得远,如今她的心思已不会放在后妃之争上,是她的野心太大,才让我们有机可趁,所以这点小小的摆布,她不会察觉。”

霂颻在后宫争了一辈子,却困在对康熙帝的一丝情意中下不得狠手。“没有得到过情爱,也就不会被心殇所牵绊,所以是胤禛成就了她。”

“其实,让银杏在熹妃娘娘跟前直接说明玹玗的身世不好吗?”

对于霂颻安排的这个苦肉计李贵宝觉得是多余,“让玹玗受点苦还好,得罪裕妃可不是闹着玩的。”

聪明如毓媞,多年来周旋于各种关系中,世事通透步步为营,玹玗的身份很是敏感,她要是突然对一个罪臣之女太过关心,不止会被有心之人用来编造谣言,当作攻击她的利器,就连雍正帝也会怀疑幕后是否有阴谋。所以要毓媞和玹玗扯上关系,就得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裕妃滥用刑罚泄私恨,熹妃于机缘巧合下撞见,因其心慈仁善,所以同情怜悯无辜受罪的小宫女,又见这小宫女言语得体、行事规矩,从此就多了几分留心。故事这样发生,才是合情合理的。听了霂颻细说,李贵宝也觉得有理,但还有一点他不明白,于是追问道:“那为什么要选这么多奴才在的时候?”

“你不是说,得罪裕妃就会有很多麻烦接踵而来吗?”

望着窗外的裕妃,霂颻嘴角勾着讽刺的笑意,语焉不详地说道:“这样才能保证玹玗日后的安危。”

“你在赌熹妃的心态。”

那话李贵宝不知何解,但是年希尧却听明白了。奴才们原是命贱,被主子用来撒气也是常有的是,裕妃气量狭窄,这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以后定会想法子泄愤。而毓媞只要还记着谷儿的恩情,又能及时得到玹玗被刁难消息,出于念旧之心毓媞定会相护,这就能让她们建立了一种无形的相交,之后的戏就看玹玗怎么演,怎么更大的获得毓媞的同情。“如果赌输了呢?”

在年希尧看来这一步走得太险,如果毓媞只顾眼下局势,丝毫不念旧情,玹玗可就危哉了。“那就只有对不起裕妃了。”

霂颻嘴角轻扬,在紫禁城里要一个人安稳的活着很难,但要一个人突然暴毙,却是轻而易举。“康熙朝时,哀家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从未失手过。”

此言一出,自然引来年希尧的冷笑,在这些妃嫔的眼中,所有人的命都不值钱,可以为了目的而随意牺牲。走到窗边,望着还趴在地上的玹玗,问道:“那你看着就不会心疼吗?”

“哀家能心疼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

霂颻深深一叹,眼中略带哀色,“以她如今的身世,只有豁出命去赌才能换来离开这里的希望,在宫中生活的时间越长,危险就会越大,人也会渐渐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难道你想玹玗彻底落成一个没有温度的人?”

年希尧无言,康熙朝时他就行走于太医院,看过了太多人的改变,从被人设计陷害,到失了心魂的谋算他人,能在紫禁城中生存下来的人,都只是些冰冷的躯壳。如果一辈子困在宫里,就会像许多奴才一样,越来越身不由己,日日都是提心吊胆,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望向窗外的银杏,李贵宝深有感触,在别人眼里她是风光无限,但那如扯线木偶般被操纵灵魂的生活,却比死更辛苦难受。这座紫禁城就像一个染缸,所有的纯白无暇都会在此消逝,当中湮灭了多少情爱、亲伦、良知,让憧憬和梦想都化为泡影。陷入红墙孽海之中,注定身不由己,命不由天,一切都在阴谋里裹满了虚伪。就好像他们对待玹玗,各自的心中都是不同的想法。霂颻的怜惜是因为她和子晔的些许相似,若没有这份情移的寄托,她也只会是这位老太妃手中的一颗棋子;年希尧曾情寄她的母亲,也曾为她的安危担忧,但最终为了给亲人报仇,任凭霂颻去操控一切;李贵宝受她母亲的活命之恩,却为了心中的一点妄想,将她推向景仁宫;而银杏得她母亲教导提点,才有今日的风光,可依旧选择让她作为自己的替身,只求毓媞会放她离宫。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以玹玗罪臣之女的身份,景仁宫是个最好的去处。若争,也许能离开皇宫;不争,凭她的心思也能安稳度日。可景仁宫的生活就真的那么容易吗?此刻的窗外,雁儿已经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之前的情形,面对质问裕妃一脸尴尬。“蕊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造谣生事。”

因为涴秀而下不来台,裕妃只能责骂奴才,佯装严厉地斥道:“还不给本宫滚回储秀宫跪着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裕妃这是在护短,蕊珠回去是会遭到几句斥责,却不会真正受罚。护短是因为亲情,但宫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一个情字上生出利用和陷害。玹玗趴在地上,眼中却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原来在裕妃心里还有亲疏之分,也就难怪他始终不是齐妃和熹妃的对手。“涴秀,别以为皇上疼爱你,就可以这样没有尊卑。”

事情就快变成闹剧前,毓媞才缓缓地发话让奴才们都散了,又浅笑着对裕妃说:“原来也就是两个小丫头争执了几句,这丫头得理不饶人是不应该,但蕊珠在宫中赏人耳光,自己有错却到主子跟前搬弄是非,如此刁滑绝不能轻饶。”

裕妃也知理亏,只能怏怏说道:“那就请熹妃发落吧。”

“你也知道皇上最看重礼法,之前已经下令,但凡造谣生事者,严惩不贷。”

见裕妃低沉着脸,毓媞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蕊珠是你的远房亲戚,自然不同于包衣奴才,她也难免会高傲些,在再则你的面子要紧,若真因重罚她惊动了皇上,也是让你难堪。”

“那你的意思是……”冲脑的怒气过了,裕妃此刻也是满心懊悔。毓媞不急着回答,而是向银杏问道:“撷芳殿的奴才还有谁?”

“就一个叫瑞喜的小太监。”

银杏回了话,又说道:“因为内务府有新裁的夏日衣裳要送给宜太妃娘娘,所以奴才已经打发他先回撷芳殿了。”

“那就好。”

毓媞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裕妃,淡淡一笑道:“好在都是咱们两宫的奴才,也不会出去说三道四,那就只罚蕊珠一个月的例银,你看如何?”

教训也给够了,她也不会太为难裕妃,毕竟还得顾忌弘昼的颜面。“那就谢谢熹妃的宽恕。”

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裕妃也不再多留,转身回储秀宫去。事情都解决了,毓媞这才将视线转向玹玗,见银杏一脸焦急还属正常,涴秀今天怎么也会护着这个丫头,这倒让她好奇。可还没等毓媞开口询问,涴秀便说道:“姨母,她就是我之前提到很可爱的小丫头,她今天被人这样冤枉,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哦,就是她在清明节帮你捡风筝,又和你一起救下那只鸟。”

毓媞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事情她早听雁儿提过。迟疑了片刻,她才柔声问道:“你身上戴着的银锁是哪来的?”

“回熹妃娘娘的话,是奴才的额娘给的。”

玹玗咬着牙,强忍着背上的疼痛直起身子,微弱地说道:“听奴才额娘说,这银锁是宫里一位福泽深厚的主子所赐,奴才的额娘让奴才贴身戴着,是希望奴才长大后,能像那位主子一样温柔敦厚、恭俭谦让。”

毓媞蓦然心中一怔,玹玗的话似乎突然惊醒了体内沉睡的另一个灵魂。温柔敦厚,恭俭谦让,现在的她只会伪装这些,却不再真正拥有。红墙之内的夜夜孤寂,已经消磨掉了她原本的灵魂,让她将旧时的自己亲手埋葬。但这一刻悸动,似乎梦回的恍惚,是对曾经美好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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