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的经理叫段瑞达,他刚一出来就听到苏蕴然这一嗓子,他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果不其然,正在吃饭的人们纷纷朝这边抬起了头。段瑞达连忙快走几步,说道:“哎哎哎,这位女同志,你不要这样喊,你这样喊,我们的客人还用不用饭了?”
苏蕴然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孩子丢了,不这么喊,怎么喊?”
“可是……”段瑞达咧嘴一笑,双手一摊,“你说你孩子丢了,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你说丢了就丢了?你说丢儿子就丢了儿子?你说丢闺女就丢了闺女?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我哥哥就是找不见了。”
吴思言睁大了眼睛,大声说。段瑞达没理她,只是笑呵呵地冲着苏蕴然又说:“要我说,同志,这饭你想吃呢?就吃。不想吃呢?就走。我们绝不拦着。但你要是在这儿瞎折腾,给我们找事,那我们就不会客气了。”
叫他这么一说,那些刚刚还打算帮着苏蕴然找一找孩子的,纷纷又坐了回去,好像苏蕴然就是个跑来胡闹找事的。“这意思就是你不会管,不会帮忙了是吧?”
苏蕴然再次把自己的身份证明往前放了放,目光也在对方的胸牌上扫了一眼。这个年代的人不流行用这个,但职务比较高的人会佩戴。段瑞达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把苏蕴然的身份证明推了回去。“咱还是那句话,您要是吃饭,我们欢迎,您要是来找事……”他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行!”
苏蕴然几步过去踏上一张空桌,她高高举起那张身份证明。“在座的各位,我是岛上营区三团团长的媳妇,还是岛上牧场的场长,现在请大家帮忙找孩子,就跟我身边这个小姑娘一模一样。只要能找到孩子,不管大家是要钱,还是有事帮忙,我苏某人绝不推辞!”
苏蕴然拿出一叠钱,使劲儿地朝大家晃了晃。大堂里一下子乱了起来,在大堂里吃饭的一般都是普通市民,就算下得起馆子,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在乎钱的。有个瘦巴巴的女人直接站了起来,“妹子,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我的孩子是从这间饭店里丢的,没从大门出去,肯定是从后门出去的,不过现在时间短,应该还没出去,我想请大家帮忙把守住这个国营饭店的各个门口。不管谁要进出,带多大的背包还是竹筐,都请大家帮忙检查。剩下的人,就请大家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帮着找。只要能找到,我一定倾囊相报!”
一时间,没有人吃饭了,大家纷纷活动起来。有的人自觉去把守门口,有的人则开始前厅后厨地翻找。“哎你们……”段瑞达在这里做经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过这样混乱的局面。“不许这样!不许这样!”
他也学着苏蕴然跳上一张桌子,试图让人群平静下来。可是,他还没站稳就被苏蕴然一把拽了下来。苏蕴然没有足够的力气接住段瑞达,以至于吃得虚胖的段瑞达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膝盖着地。“啊……”段瑞达惨叫。苏蕴然深吸了口气,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鲁莽,但还是一拳对着段瑞达的膝盖砸了下去。“不让我说这事,不让我发动大家在这里找人?段经理,不如你跟我说说,这间国营饭店里有什么猫腻?嗯?”
段瑞达再次痛叫一声,双手抱着腿直打滚。“没有猫腻!没有猫腻!”
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丢孩子的事跟我没关系!谁的孩子丢了都跟我没关系!”
苏蕴然本来想放过段瑞达的,但最后一句话让她怎么听都觉得不得劲儿。谁的孩子丢了都跟他没关系?难道还真有其他人在这里丢过孩子?“是吗?”
苏蕴然单腿压住段瑞达,膝盖抵在段瑞达的脖子上,二话不说,一圈轰在段瑞达的腮帮子上。段瑞达“哎呀”又是一声惨叫!“说!”
苏蕴然说。拳头抵在他的后槽牙处,“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张嘴不想要了!”
这是她跟她做牙医的朋友学的一招,原因是有一次她下颌骨脱臼了,疼得她要死要活。她那位看起来清秀纤瘦的闺蜜,只掰着她的下巴一拉一推就给接了回去。她刚刚错愕速度如此之快,结果又对方抠了下来。“哎呀,这里有小孩手印。”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苏蕴然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如果她没有记错,国营饭店的后厨就在那里。她正要站起,又有人叫道:“里边怎么没人啊?怎么没人啊?”
“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
苏蕴然扼住段瑞达的脖子,“说!我儿子在哪儿?”
苏蕴然双眼死死盯着段瑞达的双眼,双手持续不断地用力,却不肯给段瑞达一个痛快。段瑞达疼得恨不能满地打滚,却被苏蕴然紧紧抵住,半分动弹不得。最后,还是苏蕴然施予的疼痛占了上风。“我说,我说!”
段瑞达崩溃地大喊着。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为之愕然。这是国营饭店,大家动不动就要过来打菜、吃饭的地方。以前他们也曾听说过有人的孩子丢过。可是,谁能想到,丢孩子的事竟然和段瑞达有关。“说!”
苏蕴然说。“在,在后厨和厕所之间,有一道墙,只要使劲儿一推就能推开。”
段瑞达虚弱地满头冷汗地说。有距离近的立刻用力推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跌出去。不过,从这里出去就已经是外面了。“我,我就知道这些了。”
段瑞达说,“每次都是我把人从这里送出去,就有人过来接,他们弄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我只要等着最后分钱就行了。”
“不知道是吧?没关系。”
苏蕴然微微一笑。段瑞达心里松了口气,然而,没等这口气吐完,苏蕴然再次一拳抡在了他的腮帮子上。“没关系!你慢慢想!”
苏蕴然再次一圈砸在段瑞达的腮帮子上,每说一句话就一拳砸在段瑞达的脸上,三下两下把段瑞达打成了一个猪头。原本同情苏蕴然的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了。“我真的不知道。”
段瑞达含含糊糊地大着舌头说。“真的没关系!”
苏蕴然再次微微一笑,抠着段瑞达的下颚把他的下巴给拽了下来。刹那间,段瑞达仿佛疼得灵魂出了窍,惨叫声铺天盖地,响彻整间国营饭店。“你再想想。”
苏蕴然拽了拽段瑞达的下巴,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真的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啊啊啊啊……”段瑞达再次惨叫。冷不防,再次猛然一痛,下巴被人接了回去。他自主地张了张嘴巴,可是,不等他说话,又被人猛然一拉,卸了下来。“我说,我说,我说!”
段瑞达疯狂地发着抖,喊了起来。“确定要说?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
段瑞达如小鸡啄米,不住地点着头,含糊不清地说着。他那身原本还算得体的衣服,在地上一滚,又在剧烈地疼痛下出了这么多汗,已经脏得不能看了。“没关系,你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给你提供更加提神醒脑的办法的。”
苏蕴然又说。“不不不,”段瑞达又疯了一般摇起头来,“我说,我说。”
苏蕴然哼了一声,猛然再一使力,又把段瑞达的下巴推了回去。“说!”
“那道门出去之后二百米,有一间没人住的破房,我们把拐来的孩子都藏在那里。”
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嚷了起来。“怪不得平时偶尔会觉得里面有人,敢情是你们这群没有心肝的啊?”
“快快快,去看看!”
“大家别急,”苏蕴然连忙说,“咱们这么多人一股脑过去,可能会打草惊蛇,让看守的人带着孩子转移了就麻烦了。”
“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被苏蕴然这么一说,大家渐渐冷静了下来。苏蕴然又盯着段瑞达看了一眼,“说,里面有几个看守的人?一般都在什么位置活动?”
“就,就一个。”
段瑞达哭丧着脸说。“一个?”
苏蕴然有点儿不相信。她的记忆中,凡事从事拐卖工作的,无疑不是一条生意链,一个团伙一起作案。“就一个,真的,就是我小舅子。”
苏蕴然皱了皱眉,猛然再一抬手,又把段瑞达的下巴给卸了。段瑞达险些疯了,他愕然又崩溃地看着苏蕴然,朝着她大叫。苏蕴然提着段瑞达的后脖领子站了起来,“带我们过去!要不然,我保证就算你跑了,我也会找机会把你的下巴敲烂!”
没办法,段瑞达只好从前面带路,苏蕴然拉上吴思言,后面跟着吃饭的客人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那道活板门,朝所在的破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