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有人送饭来,万俟舒才将眼眸睁开,依旧是没什么油水的素食,米饭倒是晶莹饱满,她随便吃点,直到胃部的饥饿感消失,她才放下碗筷。等空碗被收走,万俟舒继续闭眼养神。她并未真的睡着,而是进入到了假寐的状态,在这时她的听力变得更为敏锐,只要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便能知晓。接下去守陵的几日并未有何动静。四日后,依旧是个细雨绵绵天。与来时一样,细密雨丝不断,像是要在天际筑起一片薄薄水雾。万俟舒穿着素衣,撑着雨伞进入到了雨雾中,绵绵雨丝落入伞顶时发出“滴答”的清脆之声,一丝沁凉的风吹来,她身上的素衣古荡不停。雨幕之下,她的身影有些单薄娇弱,像是转眼就会被这沁凉的风吹跑了。近日,在皇陵中她睡不太好,确实比往日娇弱了一些,不过回去养养就好。万俟舒撑伞在雨下漫步,似想徒步走回到皇城中。这时候,一道马蹄声响起。“踢嗒踢嗒——”“踢嗒踢嗒——”马蹄声由远及近,万俟舒心下一动,立即循声望去,就见有一批黑骏马冲出细密雨幕,朝她这边而来。黑骏马目光炯炯,神气非常,在它马背之上还端坐着万俟临渊,他勒着缰绳,目光与黑骏马一般亮而有神,身上的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又被雨水染湿,有少许的紧贴,可即便如此他上去仍旧英勇不凡。看到这一画面,万俟舒双眸亮到惊人。她刚还想着该怎么回去,没想到万俟临渊就来接她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万俟舒撑伞站在那儿,笑盈盈看着万俟临渊骑马跑进。等离得近了,万俟临渊就朝她伸出手,万俟舒借力而上,顷刻便稳稳当当坐在了马背上,后背还抵靠在他身上,一瞬热意透过布料传递过来。因为靠得近,一时竟多了分旖旎感。万俟舒在他勒紧缰绳的手背上轻抚,道:“皇叔今日是何时起来的?皇叔又怎知,我这个时辰会走?”
万俟临渊正视前方,道:“我不知你什么时辰会走,但若早些来肯定是不会错。”
万俟舒听后心尖一暖,唇上也勾起一抹笑,“那你这么早来,困不困?”
“不困。”
万俟临渊垂下眸,将目光落到她纤长染着雨珠的睫毛上,道:“你在皇陵的这几日,定也没有休息好吧?眼下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万俟舒应了一声,然后,抓着他的衣角眯眼小憩。黑骏马奔跑时,偶尔有颠簸,万俟舒竟在这颠簸中沉沉睡了去。万俟临渊垂眸看她的睡颜,又怕会将她吵醒,他就勒了勒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些。顷刻恍若在骑马漫步,这时的细雨也停了,空气中透着一股雨水泥土的潮湿气味,更伴着一些飘来的花香。万俟临渊不由伸手在她脸上轻抚,总觉得她好像瘦了一些,明明才离开三四日而已。他皱眉,幽黑眸里满是心疼。待快要抵达皇城时,万俟舒轻轻咛一声,缓缓将眼眸睁开。刚睡醒她眼前还有一片朦胧,衬得她眸里水光匍匐,有种说不清的潋滟色,她一揉眼睛,这才发现他们快抵达皇城了。她掀唇,嗓音里透着几分刚醒来的倦色,“皇叔,要到了?”
万俟临渊点额,垂眸时眉间不再冷硬,而是如雪化水,顷刻柔和不已,“是要到了,怎么不再多睡会?”
万俟舒道:“自然醒的,睡不着了。”
万俟临渊顺势捏她的脸,轻喃:“瘦了。”
“这几日吃得油水全无,我又不好自个儿开小灶,只能任由自己瘦下去了。”
万俟舒摊手,说得无奈又可怜,“别说我了,皇叔瞧着也瘦了些,不会是近日想我想得吃不下睡不好吧?”
因着周遭无人,万俟舒仰起脖子,在他下巴处亲了几口,随即笑盈盈道:“这就叫,四日不见如隔无数个秋?”
万俟临渊在她额前轻弹,失笑道:“无数个?有这种说法吗?”
万俟舒扬眉,言辞张扬的紧,“自然是有,因为是我说的。”
“一会儿先回宫里,还是去我那再休息会。”
万俟临渊俯下身,她身上的清香顿时肆意而来,他眸光一深,紧了紧手中缰绳。万俟舒轻托下巴,艰难道:“我要先回宫里。”
他的这番话分明是种邀请,换做以前,她早就娇声答应了,可现下,她还藏着些许事,迫切想要进宫一趟。“我陪你一起。”
万俟临渊出声,想与她一道去。万俟舒应了声,又紧贴在他身前。两人骑着黑骏马进入皇城。皇城中仍旧繁华热闹,并未因太皇太后之死产生任何变化,只不过近日都要食素那些肉铺子倒是全关了,酒楼中卖得也全是素食,好在酒楼花样多,分明是素菜也被炒得很鲜美,让人有种在食肉的错觉。将马儿安置好了后,两人一同进入宫中。几日未来宫中,总觉有些恍如隔世,因着太皇太后之死宫里宫人也不敢大肆调笑,整个皇宫也比往日寂静了些。太皇太后宫中的丧幡还未取下,一阵风吹来,雪白丧幡飞舞不断,只一眼便让人生出几分凄凉寂寥来。万俟舒看了眼就将目光收回,两人刚要去御书房面见圣上,却忽而听得一阵喧闹之声。“天爷啊,这湖里漂着的是什么?”
“我怎么瞧着,像是太皇太后宫里的春花嬷嬷啊……?”
“啊,春花嬷嬷落水了——”几声惊叫过后,便有竹竿在湖里捞动的声音。竹竿不停拍打湖面,发出“哗啦哗啦”之声,待捞动之声消弭,随后,又再度爆发出惊叫声。“啊——”“啊啊啊——”听到阵阵不停的惨叫,万俟舒忽而意识到不对劲,立即拉着万俟临渊的手腕循声而去。刚到现场,万俟舒脚步猛然顿下,瞳孔也不由瞪大了几分。只见,一些胆小宫人瘫软在了地上,她们面色泛白,呼吸急促,就像是脱了水濒死的鱼儿,而她们的双眸皆死死地盯着同一个地方。万俟舒顺着她们所看的地方看去,再度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