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和的假象一旦被剥开，便会叫人心痛难忍。就像身上的肌肤被割裂，就像那颗火热的心被切碎，随之而来的疼痛蔓延开来，直到四肢百骸。她刚刚哭得那样伤心，定然是痛了。明明是不想将一丝黑暗透露给她，却不曾想，还是让她哭了……万俟临渊想伸出手，触碰面前的小丫头，可手刚伸到一半就像缩回去，万俟舒一下便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为什么，看到我便不恨了呢？”
万俟舒深吸一口气，压着涌上来的酸涩感。万俟临渊说：“你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让你哭？让你为难？”
低哑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带着真挚，与一下便能察觉到的缱绻情丝，缠绵的很。万俟舒蓦地睁大眼睛，一颗心扑腾跳动不止，眸里被打散的光影重新凝结，顷刻亮如鲛珠，“因为你是皇叔，你是我所珍爱之人，我情不自禁想待你好，可我，并不想让这些压抑着你自己。”
“这份深仇大恨，即便是我也难以放下，我不想你日后后悔。”
万俟舒深望于他，“你是我皇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万俟临渊回望于她，不言不语。万俟舒又说：“不过，我谁都不会帮。”
说到这里，万俟舒忽而笑了起来，“你们都是我所要珍惜之人，我不能厚此薄彼，可若是皇叔败了，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可皇叔若是胜了……”胜了……万俟舒忽而停顿，像是不曾想过，该如何说。即便是胜了，她或许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傻瓜。”
万俟临渊在她额前轻弹，又心疼的很，“当日在朝堂交出兵权，便是我的答复，我不会后悔，只要有你便好。”
万俟舒抓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全世界，“皇叔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我怕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皇叔会后悔。”
万俟临渊说：“若是我不曾有光，我或许会坠入黑暗，眼下我有了光，那份黑暗阴霾终影响不到我。”
万俟舒心下一怔，似懂非懂。万俟临渊凑近，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喜欢看你笑着的模样，仿佛眼里带光，那份光明似能将一切照亮，我想和你一起沐浴在阳光中，即便有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也不会后悔将照亮我的光，留在身边。”
这一刻，万俟舒是真的听懂了。他的意思很明确。他想和她在一起，沐浴在阳光中，不被仇恨所掩埋。他也不会后悔，因为那份光已经深入了他心中……万俟舒强忍着，可还是哭得一塌糊涂。她的皇叔，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这么好？怎么可以这样温柔明亮？万俟临渊再度手足无措，“别哭，别哭……”万俟舒心里动容，哭得像个泪人，任凭万俟临渊怎么劝还是止不住。“我喜欢你的笑容。”
万俟临渊将她揽入怀中，一声一声安慰，“我所想要守护的，也是你的笑，你的笑容温暖明媚，让我心里敞亮，无法容忍一丝一毫黑暗。”
一想到这些，那些恨意便消散殆尽。他的舒舒这般好，与他出生入死，每每想着自己，若他惹她哭了，那他还能是人吗？能遇上她，便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泽吧？前半生的不幸，后半生的幸运，也算是一种公平……万俟舒听了后，破涕为笑，“我也想，守护住皇叔的笑容。”
万俟临渊说：“我们彼此守护。”
“好。”
万俟舒听后，心下悸动，眸间晕出的笑意暖如清风。守护他们彼此的笑，守护他们间的小天地。万俟临渊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谢谢你。”
谢谢你魂穿千年来到我身边，谢谢你与我一道出生入死，还有……谢谢你喜欢我。“我们的关系又何须说谢谢？”
万俟舒将手覆在他的双颊上，道：“还有日后，这般重要的事情，皇叔就不要一人独自承受了，我们一同分担，伤痛也能平摊，这样不是更好？”
万俟临渊盯着她微颤的睫毛，嗓音温柔到极致，“好，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闻言，万俟舒再度笑开，扒拉着他的衣襟不放，“那就这样说定了，骗人的是小狗！”
万俟临渊失笑，可还是应声，“好。”
听了后，万俟舒这下才满意，双眸亮亮的宛如天上繁星。有些事情彼此说开，心就会好受许多，万俟舒仍旧靠在他怀中，抓着他的手指不放，眼中全是依赖依恋。烛火摇曳下，万俟临渊脸上全是熏暖色，他问：“我与金樽见面是在深夜，舒舒怎会突然去到静僻后院？”
他随口一问，不过是好奇而已。问到这些，连万俟舒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她微微支起身子，拧眉说：“是一名黑衣人引我去的，他能在战神府随意出入说明轻功很好，他引我至回廊那处后院，说明对皇叔行踪了如指掌，也知晓皇叔的真实身份，是名极其古怪神秘的高手，与在南华城是救我的高人，给龙泽传信之人的手段如出一撤，我怀疑是同一个人。”
“至于是谁，我一时没什么头绪。”
万俟舒咬唇，蹙起眉。万俟临渊启唇，“他这样的点拨，是想让我们早些意识到危险，由此肯定，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甚至还在帮我们。”
“是啊。”
万俟舒沉吟，“那皇叔，我们既知此处危险，那你准备怎么做？”
她将决定权交于万俟临渊手中。万俟临渊道：“既然我不愿坠于黑暗，那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既能陪你游历山水，也能脱离危险，更能叫他安心。”
大错皆是出自先皇之手，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温和清润，像是一汪清水，他始终想给他留有一丝信任与期盼，期盼他能明白自己用心，不再用这些歪门邪道，用心好好治理北国。万俟舒听后，心跳阵阵。皇叔的意思是，想现在就跟她私奔？她微收拢手指尖，有些小小的兴奋。万俟临渊继续说：“只是要辛苦你舍弃一切，陪我过着餐风饮露，居无定所的日子，待到时光将一切怀疑消弭，我们便找出山水秀丽之地，隐世而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