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又是叹了几声,一脸颓败地往朝堂外走去。若陛下执意要说战神是逆贼,还想将其处死,那这北国怕是要不安稳了……长公主不会眼睁睁看战神赴死,而边境外的象国又在虎视眈眈……林丞相满是皱褶的脸印在阳光下,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几岁。其他大臣见此,不由开口询问:“林丞相,刚才陛下说了会彻查此事,你又为何如此担忧呢?”
林丞相看向面前的大臣们,道:“若真想一开始就彻查,陛下不会连夜将战神抓获,可眼下,陛下什么都未查清就将战神关入大牢,其中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
见大臣们愣怔在原地,林丞相又道:“自古帝王皆是多思多疑,自古功高盖主,总会遭人忌惮……”“林丞相,此话千万不要乱说,这可是在宫里!”
大臣们当即朝林丞相努努眼睛,希望他被再说这种骇人的话了。林丞相叹息着走下台阶,“这北国,怕是要乱了……”其余大臣们听后,心神一凛,当即快步走下台阶,免得被有心人听到而伤及自身。朝堂上的暗涌,万俟舒已经听鸟儿们说了。鸟儿们说得绘声绘色,还将万俟润脸上的表情都说了一通。万俟舒听了后,脸上露出凝重。万俟润他……当真是露出杀机了。本以为将此事闹大,本以为让林丞相说道几句,万俟润会有所顾忌,会念在大臣以及百姓们的面儿上,会晚些下手,她也好采取后面的行动。可谁知,他竟毫无顾忌。万俟舒抓了抓桌案上的茶杯,因着心里有事儿,手一空,茶杯竟摔到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茶水落了一地。“公主,怎么这般不小心?”
绿俏将地上碎片捡起,小声问:“公主可是在想皇叔的事儿?”
万俟舒看着她捡碎片,轻声应道。绿俏将碎片全部拾起,道:“公主也不必如此忧心,大臣们都在请陛下彻查呢,皇叔定会没事的!”
说着,绿俏就笑起来,她脑子简单凡事只看表面,听到陛下也会将此事查清后,她便不紧张了,甚至还在圈万俟舒不要紧张。望着她无忧无虑的小模样,万俟舒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绿俏也憨笑一声,将拾起的碎片丢了去。正当她要再回寝宫时,便见万俟润拂袖而来,绿俏当即跪下道:“奴婢,参见陛下。”
绿俏的声音不轻不响,倒是被万俟舒听了个正着。她扣了扣桌角,眸里有冷光闪过。寝殿外的万俟润看向绿俏,问:“你家公主呢?”
绿俏连头都不敢抬,她说:“回禀陛下,公主正在寝殿里歇息呢。”
万俟润听后将绿俏遣散了,随后抬脚进入寝殿。听到脚步声,万俟舒收了眼中冷意,可手指尖仍旧紧扣着桌角。万俟润垂眸看她,见她许久不语,他便拂袖与她面对面而坐,道:“舒舒,你可是在怪朕?”
闻声,万俟舒这才正眼看向他,嗤笑道:“怪?我怎敢怪皇兄呢?”
万俟润盯着她,忽而温温一笑,道:“舒舒既然这般说,那定然是在怪朕,可朕也有好多身不由己,舒舒为何就不能体谅一下皇兄呢?”
说到最后他轻叹着,眉眼间似有几分疲惫。万俟舒对上他的眸,顺势道:“仅凭着自己的多疑多思,就说自己身不由己,是吗?若是皇兄用心多多看看身边的人,哪会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闻言,万俟润皱起眉,似没想到她会这般说。“舒舒,你果然是在怪皇兄啊。”
万俟润收起惊诧,顷刻敛下了眉,“若是你坐到了我的位置,就知道皇兄有多么不易,稍有些动静就会寝食难安,即便想要去信任也不敢拿江山作为赌注。”
他微顿,又道:“因为一旦信任错付,等待皇兄的将会是国破家亡的地步,朕实在不敢。”
万俟舒唇瓣轻抿,自然也知道作为帝王的难处。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污蔑一心为北国的皇叔,更不能伤害于他。见她许久不语,万俟润将先帝留下的小册子拿出,道:“舒舒若还是不理解皇兄,那便看看父皇留下的笔记吧,看完之后你便会明白,朕为何会如此身不由自,会如此寝食难安。”
万俟舒看他一眼,随后将小册子打开。待看清上面所写的东西后,她瞳孔紧缩。上面所写跟她所想的一模一样,想的时候没觉太恶心,可眼下看到先帝亲笔所写的东西后,她不禁捂住了心口,里面像是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翻滚着。“万俟临渊他,并非是父皇从战场捡来,而是从前朝君主寝宫中寻来。”
万俟润摩挲着玉扳指,道:“当时父皇已经将前朝君主斩杀,看到襁褓中的婴儿后他也想不留隐患,可他看着那个嘤嘤啼哭的婴儿后,并非生出了恻隐之心,而是想到了一个更为阴毒的法子。”
万俟舒咬住下唇,眉头紧拧。他继续道:“未颠覆时父皇是前朝君主的臣子,而颠覆后,父皇才是这个国的主宰,既然前朝君主已死,那便让前朝太子来为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为仇人做事,成为仇人的一条狗。”
他的嗓音不再清润,而是充满的戾气。万俟舒捂着心口,里面疼到窒息。先帝,果真是够残酷嗜血的啊……他不会放弃任何可利用的,即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可利用到至今。万俟润细看着她的表情,又说:“自那时起,父皇就让他习武,让他看兵书,让他早早就上了战场,当时他年纪小,父皇本以为他会死在战场上,可没想到他竟是个命硬的,不止活了下来还屡立战功,既然是条狗,那便在必要时就该给根骨头,父皇便赐了“万俟”这个姓给他,而他此后,更是对北国尽心尽力,父皇也开心至极觉得将他留下也是不错的,即便死在了战场上,死的也不过是位前朝太子,对北国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可若是活着,他便能勇退敌军,给北国安稳,直到耗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