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所有人都抵靠在角落站着，见冷渠墨在宣泄怒火，他们心惊胆寒，大气都不敢喘。随着茶水一道飞溅开来的茶盏碎片落到他们脚边，杨鲛一阵趔趄，直往脚边的碎片上一踩，顷刻间刺目难听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惹得冷渠墨将目光投来，深深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每一眼都带着森冷之气。杨鲛只觉有锋锐刀片在身上重重刮着，转瞬间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生疼的冷意，他止不住的颤抖，又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希望冷渠墨不要注意到他，更不要为难他。见他一副胆小怕事的怂样，冷渠墨嗤笑，只看几眼便将目光收回，懒得理会他。杨鲛见状长舒口气，小心翼翼擦着额前冒出的虚汗。“报。”
就在营帐内气氛越发低迷的时候，营帐外传来小兵的禀告声。冷渠墨循声而望，冷声问：“什么事？”
小兵掀开帘子前来，又发觉营帐内气氛压抑诡异，他当即跪地，头低垂着道：“陛下，属下是来禀告刚才的状况的。”
说起刚才的战况，冷渠墨就想到刚才的他们就如同落水狗般被狠狠驱赶，想罢，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黑幽幽的如蒙着层黑云。他掀开薄唇，嗓音幽沉：“死伤如何？”
小兵被他显露出来的气势弄得虚汗连连，他不敢伸手去擦，仍旧低垂着头道：“回禀陛下，死亡人数过万，受伤的以及重伤的有上千，剩下的那些受了点轻伤，包扎一下便好可以忽略不计。”
闻言，冷渠墨的面色转而变得阴翳起来，唇瓣翕动的同时却只字未说。他们带来的兵将至少有五万，各个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可就因刚刚尉迟澈的突来，竟让他们损失了上万兵将，至于受伤或是重伤的竟也有这般多。本以为今日就可直入北国皇城，谁成想竟是被打成如此，就仿佛他的脸面被车轮子轱辘滚了几下，又疼又肿，顷刻颜面扫地。从他身上不断散出的阴郁冷气，再度让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压抑，小兵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而惹来陛下的愠怒。许久压抑的沉默后，冷渠墨总算又开了口，他问：“那些受伤严重的兵将，能否能治好？”
闻言，小兵一番细想后，才道：“伤得颇重，应当挺难治的，即便是治好了身体也似会有残缺，不能再继续上阵打仗了。”
冷渠墨想都没想，便冷漠开口道：“那就别治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惊。就连原本轻颤的小兵也猛然抬眸，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他颤着双唇问：“陛下，您说什么？”
冷渠墨居高临下，被日光浸染的双眸锐利锋芒，带着几分逼人的森冷色：“朕说，既然他们已经无用，那就别治了吧，眼下战事吃紧，能节省些资源就节省一些，何必要如此浪费？”
“陛下……？”
听得这些，小兵全身颤得越发剧烈。他竟然轻飘飘说不治了。那些可全都是象国的兵将，为象国出生入死的兵将啊。就因为伤重难以治愈，所以连他们最后的曙光都要被一并剥夺了去吗？小兵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被冷渠墨冷锐的眼神给吓得憋了进去，他面色惨白，眸光虚晃，一时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胡言他们也被冷渠墨的决断惊得说不出话来，胡言刚想给那些兵将求情，却被管竹拉住了衣摆。他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任何求情的话来。“你还有异议？”
冷渠墨眯眼紧盯着他。小兵连连摇头，吓得心肝儿颤：“没有没有，属下没有任何异议……”说罢，他就起身，连滚带爬地出了营帐。冷渠墨紧盯着小兵离开的背影，待到小兵的身影消失，他才将目光收回。他拂袖于营帐中踱步，轻缓走过的脚步声却听得人头皮发麻，喉咙口发紧，终于在众人撑不下时，他才顿下脚步，掀开了薄唇。冷渠墨道：“传令下去，让詹星辰带兵过来。”
胡言听后，轻轻一愣问道：“陛下是想让詹星辰将军前来支援，助我们夺下水城？”
以往的尉迟澈已是难缠，现如今又像是脱困肆虐的猛兽，武力值已达巅峰，仿佛一爪就能将人拍成肉泥，硬拼根本就是在消耗兵力和时光。即便詹星辰带兵而来，也难有转圜余地，只怕这战事会僵持在水城这边了。胡言原以为冷渠墨已是聪慧睿智，可谁成想，已经中毒毒发的万俟润仍旧跟得上他的思路，甚至还略胜他一筹，总能在冷渠墨还未行动之时加以部署，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比冷渠墨缺少些什么。缺了些许阴险，毒辣……不。作为帝王两位都同样阴毒，只不过在这方面，冷渠墨更胜一筹而已。胡言轻抓着手指，静待着冷渠墨的回复。“谁说，朕是要夺取水城了？”
冷渠墨嗤笑，眸光在胡言身上晃过时，里面浸染着各种嘲讽，许是在嘲弄他头脑的简单。胡言也的确是个脑子简单的，听得冷渠墨这般说，他不免惊愕住：“不是为了夺取水城，那是为了做什么？”
冷渠墨眼中嗤笑更浓，他道：“朕自有自己的道理。”
胡言抿了下唇，一时倒也不说话了。静静站在一旁的管竹，宛如冷渠墨肚里的蛔虫，顷刻心下便已明了，他道：“陛下之意臣明白了，臣眼下就修书一封叫詹星辰将军派兵过来。”
冷渠墨赞赏地朝管竹看去，淡笑道：“除了这些，还要准备一些渡河的竹筏。”
管竹点头应是，随后便拂袖离开营帐，准备去了。胡言仍旧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杨鲛轻拉着他的衣摆，示意他可以出去了。胡言亦不敢多呆，抬脚跟着杨鲛一道走出。到了下午天色阴沉沉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感。黑云压着城，狂风簌簌，这般墨一般的黑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而詹星辰便在这般恶劣环境下，带领着兵将们火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