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说着，身子再度轻颤起来：“若说是渔民渡河，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的竹筏，况且眼下战事吃紧，水城的百姓也不敢出门渡河了。”
听得这些，尉迟澈越发意识到不对劲，他心下忽而生出的构想让他的心猛然跳动几下，可那构想实在荒谬阴损，他当即甩头，想将这想法甩出去。他咬了咬唇，哑声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将回忆着，面色越发惨白：“属下觉得情况不太妙，就去那看了眼，就见地上有无数脚印，密密麻麻的，不过却并不凌乱，显得极为井然有序，这分明就是接受过训练的军队才能有如此严明纪律的。”
顿了顿，他舔着唇上的雨水，雨水入口，他的喉咙口终是变得湿润了些：“属下还在那些脚印附近发现了好些空掉的水囊，水囊上印着象国的图腾大象……”说罢，小将就将寻到的水囊拿出，双手亦抖得厉害。尉迟澈接过了水囊，待看清上面的大象图腾后，他的双手不停颤抖起来，就连原本恣意的面上也变得惨白狼狈。“快。”
尉迟澈捏紧水囊，一脸说了两声：“带我去大河对岸看看。”
小将闻言连连点头，当即带着尉迟澈而去。其余人全部暂退水城，严防象军突袭。尉迟澈步履匆匆，全然将詹星辰抛之脑后。而他原本可以走，可在听得那些话后，他的心微跳起，心下也仿佛横亘了一根刺，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弄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万千的竹筏。井然有序的脚印，还有因着大象图腾的水囊……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象军已经渡了河，而且还是在趁他攻打水城，与尉迟澈缠斗无法分神之际渡过去的。而在此之前，他全然无所知，只知他们要夺下水城，并不知他们是想用这般阴损的法子来渡河……而作为与尉迟澈缠斗的他，分明就是一颗小小棋子，一颗被蒙在鼓里，随时可丢的可怜棋子。至于尉迟澈……他即便再厉害，也被他们的好陛下耍得团团转。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又好笑。詹星辰紧握双拳，冒着雨静静跟在尉迟澈他们身后渡河。已是深夜，又下着雨，河上并不平静。总有河浪拍打而来，他们所坐的竹筏也被弄得四处飘荡，好在带路的小将对这一带分外熟悉，他很快就将竹筏稳住，两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渡了河。詹星辰跟在他们身后，也终于渡过去了。大雨不停冲刷之下，那些留下的痕迹并未被雨水冲走，反而像是生根发了芽，痕迹竟比刚刚还要清晰了好几分。尉迟澈望着地上毫不凌乱的脚印，以及落了一地的水囊，上面皆因着大象图腾，的的确确是象国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出现在此地，周遭又有无数渡河的竹筏，很容易想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尉迟澈望着眼前的痕迹，突然双拳紧握，可唇角竟一点一点上扬，片刻失笑了起来：“呵呵呵，哈哈哈——”他以为的浴血奋战、拼死抵御，可到头来却不过是阴损的声东击西，那般的牵制也不过是给了他人做嫁衣。水城是守住了，可象军渡了河，直往皇城而去。到头来，他还是一事无成啊……狂风伴着暴雨席卷而来，尉迟澈的铠甲衣衫早已被打湿，他的脸浸润在雨下一时显得苍白，也分外狼狈，他就这样站在雨下哼笑，仿佛疯魔了一般。小将见状，害怕地小声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暴雨下的河水格外湍急，尉迟澈盯着那翻滚不喜的河面，启唇嗤笑道：“我自然无事，不用担心……”小将喉结滚动，终究未敢再说一句。“尉迟澈你当真无事？”
詹星辰没忍住，他几步上前立在尉迟澈身边浅声询问：“有事你就说出来，可别憋着。”
听到詹星辰的声音，尉迟澈心中的怒火顷刻就被点燃，他扭头，一把就揪住詹星辰的衣襟，怒意森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受命来牵制我，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偷偷渡河？”
每说一句，尉迟澈的脸色就阴沉几分，到最后黑如锅底，恨不得将这群阴险的象国人给绞杀。“枉我以为你们一心想夺取水城，便拼死抵御，可你詹星辰不过是他们投下的一颗诱饵而已，一颗来牵制我的诱饵。”
说到最后，尉迟澈近乎狂怒的吼声，手下的力道也越发紧了些。而他此刻，也不过是无能的发泄而已。他唇瓣微张，可笑地低喃着：“可说到底还是我愚蠢，才中了你们的阴谋诡计，明明吃过一次亏却还是不长记性，我终究还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啊。”
望着他满目的猩红，詹星辰心里头也不好受，他张唇哑然道：“如果说，我也不知道呢？”
尉迟澈抬眸，有些不解地望着他。詹星辰深望入他的眸中，言语真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陛下的计划，更不知道他们心中的谋算，我只知，我是被突然调派来，帮助陛下夺取水城的。”
他微顿，又道：“知道是你带兵我很高兴，以为就此可分出胜负，可我不知，即便是我竟也被陛下算计在了里头……你与我皆是棋盘上的棋子，随着陛下的谋算而动，一切生死想来都看造化，反正陛下未派来援军，想必是将我当成了棋子，一旦利用尽了便丢了。”
尉迟澈自上到下看了他几眼，渐渐便信了他所说。他与自己一样，是真不知。他们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以为拼死驰骋便可守住一方天地，可谁曾想，作为棋子的他们根本连任何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像此刻这般无能地怒吼着。“我此刻的心情与你一样。”
詹星辰嗤笑，慢慢说着：“我在拼死攻城的时候，他们却在背地里偷偷的渡河，全然将我的生死抛在脑后，想来像我这种棋子的生死对陛下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闻言，尉迟澈的手微松，放开了他的衣襟。詹星辰又道：“你若是愤怒，便杀了我吧，希望能让你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