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望着手中的蝴蝶簪子,不觉回忆起了往昔。他记得当时娴妃说,那些首饰丢了,寻不着了,她为此还消沉了许久,他心头一热一怜惜,又是赏赐给了娴妃好些旁的小玩意儿。皆是珍贵精致,只是为博得她一笑而已。可现下想来,他所赠的珍贵首饰并未不见,而是被娴妃赏赐给了眼前这位老太医,她想用这些珠宝首饰来收买人心。然而珠宝首饰虽美,但总是敌不过事态的变化,本以为过了多年做得隐蔽的事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可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被人深扒,连半分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大意就像是一把利刃,即便过了多年,也能一击必中,将人重伤。“娴妃,你此刻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将蝴蝶簪子投掷在地,面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温情,变得森冷非常,似是要吃人一般。投掷于地上的蝴蝶簪子应声碎裂,裂开的碎片砸到了娴妃脸上,顷刻刺得她肌肤生疼,转瞬竟生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冒出的时候,颜色艳丽,好似毁了容。娴妃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吓得呼吸急促,差点窒息,她匍匐于地冷汗冒出,面色惨白如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臣妾也不知因何如此,臣妾真真是无辜的,无辜的啊……”娴妃声泪俱下,扒拉着陛下的衣摆不放,“陛下,定然是有人拿着臣妾的东西污蔑臣妾,也定是有人模仿了臣妾的笔迹,还请陛下明察。”
证据在前,陛下紧拧着眉头,他一脚将娴妃踹开,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与怜惜,他沉声:“娴妃,你生生说是有人模仿了你的笔迹,有人拿了你宫里的物件儿嫁祸给你,而这些不过就是你的片面之词,那你可有证据证明是谁污蔑了你?”
望着娴妃那张娇颜,陛下满是痛心。他所宠爱的女子,竟是如蛇蝎一般的人物,真真是画皮画骨难画心。“这……”娴妃眼珠子转悠,一时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事儿来得突然,她毫无准备,又怎能轻易寻出一个替罪羊?娴妃的心慌了也乱了,如此神情映入陛下眼中,根本就是一副做贼心虚,又想要狡辩的模样。陛下面上神情愈发失望,他抵了抵内唇,再度开口道:“娴妃善妒,下毒毒害先皇后,其行为有失得体,现剥夺统领六宫之权,并剥夺其封号贬为下等宫女,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不仅夺了她的职权,还夺了她的封号将她贬为宫女,还要将她打入冷宫发落……想到要去冷宫里过苦日子,娴妃当即又拽住陛下的衣摆哭诉着,声声凄凉:“陛下,臣妾真的没有伤害先皇后,求求陛下你再查查,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陛下垂眸,盯着她不言不语。窥见他梨花雨带的脸,竟是又生出几分怜惜来,到底是他十多年来的枕边人,自是有几分感情在的。燕无忧同样盯着哭诉的娴妃,眸光幽冷,满带着霜寒,他不觉道:“证据在前,可娴妃句句说着污蔑,却又拿不出证据,真真是长了一张嘴就全凭贤妃娘娘你说了?”
娴妃愣怔,吓得不敢说话。陛下也从回忆当中醒来,愈发冷硬心硬。“来人,将此人给朕拖入冷宫里!”
陛下冷喝一声。随后,便有侍卫开门鱼贯而入,他们面无表情,不断拉扯着跪在地上不走的娴妃,娴妃不断哭嚎着,往日里娇柔大方的形象已然不在,顷刻变得如市井泼妇一般。陛下眉头一挑,竟觉有些不堪入目,他摆手催促:“拉下去,拉下去……”正当侍卫要把人奋力拉下的时候,病弱的冷渠墨提着衣摆,喘着粗气跑了来。他如今身子孱弱,只是跑了几步便觉喉咙口一阵腥甜,待跑入御书房中时,他一个踉跄便生生扑倒在地,可他嘴上却是不住在喊着,在求情着。“父皇,求求你不要将母妃打入冷宫,这其中定然是有旁的什么误会。”
“母妃的为人父皇再清楚不过,她那般温柔善良,一直与人为善,又怎会去伤害先皇后呢?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污蔑母妃。”
“儿臣请求父皇将此事查清,不要叫旁人污蔑了儿臣的母妃啊……”话音才刚落,冷渠墨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边吐出,鲜红鲜红的顷刻便能刺痛人的双眸,娴妃和陛下见状,整颗心一提也跟着一紧。尤其是娴妃,她立即挣脱侍卫们的禁锢,踉跄狼狈地跑到了冷渠墨跟前,满心满眼都是担忧地道:“墨儿你没事吧,墨儿?你身子弱着为何还要出来乱跑?”
说着,娴妃言语间又带了点哭腔。冷渠墨将唇角上的血渍擦掉,摇头道:“母妃不要哭,儿臣没事的,儿臣只是跑得太急吐了口血而已。”
“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啊……”冷渠墨目光含笑,一阵轻喃溢出,而这声轻喃里充斥着苍凉缥缈,且认命的心思,顷刻便听得人心口发酸。陛下原是对娴妃心生了厌弃,可眼下看得这母慈子孝的画面,他紧抿了下唇,一时竟也没让侍卫将娴妃拉走,内心里又忽而生出了几分游移不定来。燕无忧看了看他们,又将目光投到了陛下身上,心里的那片幽冷更浓,全身如冰浸染,叫人不敢直视。陛下原本的冷硬,在冷渠墨面前尽数褪去,再度变得温和了起来。这个儿子以前虽做了错事儿,但不过是年纪小,有样学样所致,现如今年纪大了身子弱了,人也变得谦和有礼,总是让人多几分怜惜和喜爱的。“墨儿你且先起来。”
陛下出声想让冷渠墨起来:“地上凉,你身子不爽利,可别是让病情加重了。”
冷渠墨拖着病体,重重磕头道:“父皇儿臣不想起来,母妃定是受人污蔑所致,还请父皇明察,还母妃一个清白。”
“这……”陛下眼珠子晃动,游移不定。燕无忧面冷心冷,淡棕色的眸里全无温情:“父皇,人会狡辩,然证据不会骗人,所有证据都指向娴妃娘娘,怎的,墨儿弟弟过来哭几声、吐口血,便可让往日的罪孽都抹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