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的眼珠虚转不停,她想开口,可发觉自己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忍?挣扎?不。她当时并没有那样的情绪,她只想迫切坐到那个位子上,过着人上人,使唤旁人的日子,而不是任人使唤,到死都是一个卑微之人,毫无作为。瞥见她的表情,万俟舒便知她心思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唇角一勾,眸中的讥诮也在此时变得更浓几分,她道:“想来,你在那时并没有丝毫不忍和挣扎,你心中所想的,便是窦屏蛊惑你的那些,甚至于比窦屏还要迫切几分。”
“而朕,若是再稍微松懈一些,你们的计谋可真真是会得逞了,届时被剥皮拆骨的便是朕了,若朕苦苦哀求,你们会放过朕吗?还是会不管不顾,极力铲除一个威胁?”
此番质问入耳,兰香唇瓣蠕动,一时,仍旧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若当时他们将万俟舒擒获,那自是会将她剥皮拆骨,因着她是北国帝王,定然会有好些人拥护着,或是拼死相救,届时若被她冲出重围,将来定会成为巨大的祸患,索性,打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斩杀,便也不会有那样的威胁了。所以,即便当时万俟舒求饶,他们也不会心软,也不会饶她一命。想到这里,兰香的身子颤动愈发剧烈,她只是轻蠕唇瓣,其余,竟是半句话都吐不出来,眼神也虚转不停显得分外心虚。万俟舒所问,皆是他们心中所想,甚至于……他们先前所想还要更为残忍无情几分。她原是想要辩驳的,可在对上万俟舒那双清透,能看穿一切的眼眸后,她就觉自己已经被看穿,那些所谓的反驳之言,也只是谎言,顷刻就会被毫不留情揭穿。所以,她假意辩驳,又有什么用呢?原是斗志昂扬,嗓音尖利的兰香,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她呆呆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完了。她彻底完了。她日后的归宿,便是那苦寒的流放之地啊……“你们不会。”
万俟舒掀开红唇,帮她回答了那个问题,“你们只会举起屠刀,将朕,还有帮朕的那些人一一斩杀,所以,朕又为何要怜惜一个想要害朕性命的人呢?”
闻言,兰香抖如筛糠,面如染着霜白,顷刻惨白如纸。她趴在那儿无声哭泣,静待着她这一生无止境的噩梦,窦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他死也就死了,一了百了,而她却要在那荒芜之地受尽苦楚,这般想来,竟是比窦屏还要痛苦难堪。望见她惨白的面色,以及她含泪的眼眸,万俟舒眉眼轻佻,分外无情地道:“一切因果轮回皆有出处,你做错了事儿,就该受着。”
无情的话入耳,兰香有那么一瞬竟觉很是有道理,她的唇瓣轻动,终是未说出一字一言来。万俟舒摆手,叫人将兰香押下。兰香拉耸着脑袋,就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扣押而下,仿若已经陷入了绝望。窥见兰香面上的绝望,万俟舒并无任何心软之意,反而眸光清寒,整个人都是冷凌凌。待到兰香的身影消失,她才将目光收回,不觉开口问道:“临渊爱卿,朕对于兰香的责罚是不是太过沉重了呢?”
不过一个小小婢女而已……万俟临渊听后,当即便摇头道:“并不沉重,陛下刚才也说,一切因果轮回皆有出处,兰香她以下犯上,野心勃勃,这份惩罚就该受着,若陛下一时心软,往后的日子里将会出现无数个兰香来挑战陛下的威仪。”
他微顿,眸里不由露出寒光,又道:“若如此,何不如将这个兰香重罚,由此来杀鸡儆猴,这样拥有野心之人见了,便也怕了,往后也会少了很多麻烦。”
万俟临渊一字一顿,沉声分析着。日光落在了他的面上,顷刻白皙剔透,也有种说不出的认真,瞧着分外有魅力,叫她看一眼,就心动不已。万俟舒轻咳一声,便也敛下了眉,道:“临渊爱卿说得极是,这么听来,朕的这番惩罚也不算很重了。”
万俟临渊听后,展露笑颜道:“此番事情落幕,陛下可是累了,要回宫里歇息去吗?”
闻言,万俟舒也正好累了,她轻按着太阳穴,边按边走出大殿道:“朕的确有些累了,现下回宫里去吧。”
万俟临渊应声,转而便伸手扶着她往宫中走去。黑暗被光芒撕裂之后,处处皆是光明暖意,万俟舒沐浴在这般光耀之下,身上顷刻便泛起了暖意,整个人也变得舒爽不已。一切的阴谋诡计总算是结束了,再之后,可以安心与她的大英雄一道了……她侧眸,望着站于身侧的大英雄,唇角不觉扬起,笑意缱绻而勾人。万俟临渊也同样侧眸,与她相视一笑。“临渊爱卿。”
万俟舒倏尔顿下脚步,掀开了红唇轻唤一声。万俟临渊同样顿下脚步,面露不解:“陛下,怎么了?”
万俟舒唇瓣轻动,从唇边溢出的嗓音轻轻的,柔柔的,像是水里泛起的清澄的水,她说:“朕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近日好似又记起了什么。”
万俟临渊一怔,眸里光华流动,如同打碎的涟漪泛起着无尽的波澜:“陛下记起了什么………?”
“朕也不知。”
万俟舒将手抵在额前,又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往万俟临渊所在的方向望去,见他面有激动,她的唇便悄悄勾起,显得促狭万分:“朕近日,总是能察觉到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可在追过去的时候,人影又被打散了,消失了,不见了。”
“所以,朕不知那人是谁……”万俟舒说着,又是偷偷朝万俟临渊看了几眼,见他还是愣怔着,她眸中的笑意变得更深几分。呆呆的。像个呆头鹅似的。定然是,高兴坏了吧。万俟舒心中染笑,面上却无表露,她只是静静地,幽幽地道:“临渊爱卿,你说出现在朕脑海中之人,会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