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转过身,生硬道:“保家卫国,本是男儿分内该当的,澜儿还是莫要想多了。”
然后转身大踏步返回操练人群中,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寒风中。“这里冷,澜儿回去吧。”
纳澜死死抓着钟裳的手臂,直把下唇咬出血来。失魂落魄的回到下榻处,寒王已经坐在那里,翻阅她的脉案药方。“天寒地冻,军医告诉本王你的身子不适合在寒冬里,你方才去哪里了。”
钟裳扶着纳澜坐下,然后赶忙上来请安奉茶。纳澜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我有话同王爷说,你们先下去。”
寒王慢慢走过来,巨大的压迫感让卫泠不由自主的微微侧过头去。“你去找衍生了?”
纳澜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正想开口,却被止住了。楚玄玉重新直起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出:“他是大哥的儿子,本王无权干涉他的选择,鹰翅逐渐健壮了,总是要独立飞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你清楚。”
纳澜忽然愤怒起来:“可是……可是他如今才十六岁啊,王爷!”
楚玄玉喝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水,冷静道:“本王十二岁便自请入军历练,随着皇兄御王一起九死一生。本王与皇兄皆可,为何皇族的世子爷却不行了呢?”
纳澜忽然变得非常非常软弱,绝望的、祈求的看向他:“可他本来不是自愿的,若不是因为……因为一些事情……”楚玄玉看着她的眼神变成梦魇一样的浓黑沉郁,冷声道:“公主,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和任何一位皇子皆不可能!”
登时,反应过来自己心意被看穿而被拒绝的纳澜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楚玄玉,你混蛋!”
再不情愿,还是要往前走,大军开拨拔营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两天,发往北戎的使者照会也有了回音,两国现在属于和睦共处的关系,予以慷慨的合作。天苍苍,野茫茫。紫檀雕花的华丽车驾,又一次夹杂在大部队中上了路。为了不拖累整个队伍的进度,小公主还是努力的吃饭喝药,强挣着精神整装出发,只是人变得非常非常沉默。楚玄玉自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一直未与她有过独处,一方面也是实在太忙。纳澜咬着牙,发狠一样领着钟裳收拾东西,一边恨恨的想。“拒绝就拒绝,最好是一辈子不要搭理我,我自个儿清净!”
宋公子倒是来探过她两回,只道她是不舍得好友,颇劝了几句。纳澜的状态让他发愁,照这个样子下去,熬不到京城,只怕人就倒了。到时可怎么跟太后,啊不,该是长公主那一块率先发难了,这可怎么交代啊?时至傍晚,天寒地冻,已不适合行军,终于下令原地休整,埋锅造饭。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警戒队伍,轮班巡逻。纳澜独自坐在马车里,一下一下恶狠狠的咬着老树皮一样的肉干,心里的抱怨和委屈不言而喻。咬着咬着,她忽然伸手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卫泠,我才是最笨的!我真是蠢得无药可救!清脆的响声惊动了车外的松烟,掀起帘子看见这幅场景,吓的尖叫起来:“公主,您这是……”“出去!”
纳澜少有的黑着脸。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金属相击声四起,仿佛是部队被惊动的样子。钟裳白了脸,纳澜沉声道:“钟裳,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是……”钟裳哆哆嗦嗦的去了。半晌回来,钟裳脸色更白了:“公主,好像…好像是有敌人来了!”
“什么?”
纳澜大吃一惊,“是谁…北戎人吗?还是谁?”
“黑压压的总有上千人,太远了,奴婢也实在是看不清。”
纳澜沉吟一下:“怕什么,咱们有几万人呢。何况这是王爷的队伍,走,去瞧瞧。”
行至驻军前沿,恰见到一骑烈火一样的红马,载着一个悍的身影,踩着暮光疾驰而来。箭一样迅速甩开了身后大部队,这一人一骑闪电般杀至大周军队营前。骑手急勒缰绳,骏马嘶叫着跃起前蹄在空中连踩几下,然后重重落到地上,溅起大片泥雪草根。紫冥军队顷刻间摆出阵势,气势逼人,兵刃如林,一致对外。来人倨傲的扫视一眼面前如临大敌的士兵们,扯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个圈,忽然大吼:“纳澜,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顿时,纳澜脚下一软。这个声音,是……是那个登徒子!公主?他们为什么要喊公主?军士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开始窃窃私语。胆怯过后,纳澜开始恼羞成怒一又来了,讨厌的北戎蛮子!“巴沙闪,你未免太放肆了?!”纳澜怒意盎然的推开钟裳的手臂,大步走上前去。经过的士兵们赶忙移开兵刃,生怕碰到了这横冲直撞的公主。北戎将军高兴的咧开嘴:“呵!不愧是本将看中的女人,性子还是这么烈!”
纳澜气的发晕:“你来干嘛?”
当着数干双眼睛,巴沙闪理直气壮:“本将的来意还不明显吗?”
忽然皱起眉头,一下跳下马来,大步上前扳过她的脸,声音里开始冒出杀气。“本将就这么不入你眼吗?”
“放肆……”纳澜愤怒的扭着脸,挣脱不出,又伸手去掰他的手,“你放手!”
一支羽箭带着啸声急速破空而来!巴沙一手搂过她的腰猛的转身,另一只手用力朝前一抓!随即他顺手往回一仍,箭头径直扎上了离的最近的军士的盾牌,箭尾翎毛犹自不住颤动。纳澜僵着脖子抬起头,正对上楚玄玉那张俊美的黑沉沉的脸。欲哭无泪,是纳澜此刻心情的完整写照。深呼吸,她用力把自己从巴沙闪的怀里扯出来,板着脸,尽量做出最严肃的表情。“北戎将军请回!”
可惜她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巴沙撩起她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发丝,在指间把玩几下,罕见的柔声道:“纳澜,公主,紫冥国的公主啊,本将带你看看我北戎天地不好吗?”
寒王已经来到近前,面色阴沉,明显压着压迫性的怒意:“公主,过来。”
纳澜条件反射的迈步,不防巴沙闪忽然一个翻身上马,一把就把她从地上拎上去放在身前,两腿重夹马腹。“驾!”
红云般的骏马刹那间就跑出了十余丈,随风飘来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寒王且放心,本将一会儿就送她回来!”
说话间就只见背影了。北戎骑兵们哦哦叱叫着驱动马匹,紧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