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马缓缓驰入重阳街,十余户人家星罗棋布,不成街的格局,但上名的确称为“街”。
这“街”,不是城内的街道,而是大道旁的一座小村落,位于山口的高原上。 西面五里是练溪山,山下有龙潭,还有一座西龙台。再往西五里地,是汝河的水口紫逻山。 据说大禹治水,像大河上游的龙门一样,凿开这座山口泄水,可惜没有大河的龙门壮观。 再十里,便是小小的山中分伊阳城。街中段居然有一座挂有酒旗的食店。 赶不上宿头的人,可以在店中借宿;胆子不怕吃人肉包子的人,不妨在这种小店吃食住店。 店门的牲口栏系了几匹坐骑,显然有旅客午膳。 四猛兽的坐骑不在内,不在店中进膳,想必另有地方安顿。 气氛不对,村民们极少在外走动。 到了唯一的岔路口,街道中分形成十字街。 一位长像朴实的老农,不住好奇地打量马上的飞灾九刀。 “是杨大叔吧?”飞灾九刀扳鞍下马,抱拳行礼:“多年不见,大叔依然朗健如昔,你老人家好。”
“哎呀!是九如小哥。”
老农欣然叫:“八九年了吧!回来了?”
“回来看看。”
他苦笑:“至少,小侄该回来整理爹娘的坟圭,替夫子的坟头添土。这几年,苦吧?”
“还活得下去,小哥。”老农杨大叔拍拍他的肩膀:“好壮,我真不敢认你呢!归根了?”
“暂时不,等过些天,还得走。”“小哥……”
“我知道,大叔。”他笑笑:“有一天,我也许会归根,但不是现在,我还年轻呢!改天,再来拜望大叔。”
“好,你先回家安顿。”
他扳鞍上马,目光向北街瞥了一眼。北街,小径通向五里外的藏剑山庄。南街,三里外是他园、田地。 重阳街李家,最近三十年来一直人丁不旺,很少引人注意,乡亲们只知道他们家是本份的殷实农家,有百十亩地,算是中上人家。 这一带山多地少,有百十亩地已经不错了。健马小驰,身后的重阳街已被树林挡住了。小径窄小,两侧花草丛生。 路右边的密林传出一声轻咳,踱出一位高年老道,和一位面目阴沉。牛高马大的年轻大汉。 老道一表人才,须发如银,仙风道骨,真有几分神仙气概,所佩的七星宝剑古色斑斓,是锋利的杀人青铜剑,决非驱"妖撵鬼的法器。 “就是他!”
年轻人发疯似的厉叫。
他缓缓扳鞍下马,将马驱至路旁,淡淡一笑,向拦路的两个人走去,顺手摘下遮阳帽,信手一挥,帽飞旋而出,准确地旋落在马鞍的判官头上。 “贫道松风稽首。”老道冷冷地欠身说。
“晚辈不敢当。”他急急行礼,按理他该先行礼致意的。“施主是……”
“李九如。在五湖四海混了几年,有个不雅的绰号,很难听……” “飞灾九刀,刀刀致命。”老道抢着接口:“不论佩刀或飞刀,每一刀都可以构成横祸飞灾。”
“晚辈其实很少用刀,除非必要,宁可不用刀。晚辈的用刀宗旨是:以牙还牙。”
“恐怕施主今天非用刀不可了。”
“是吗?” “你侮辱了贫道的门人。”
“道长可曾问过令徒,他受侮辱的前因后果吗?” “贫道不远千里而来,在贵地相候了三天,不是为了问前因后果而来的。”
“老道,你给我听清了。”
他虎目怒睁:“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三年前,令徒在兴国州,乘江西宁府的班头,扮盗洗劫城厢的机会,纠合大江三龙趁火打劫,杀人放火老幼不留。
在下追至江心洲,屠绝大江兰龙二名盗伙,刀劈令徒结义三兄弟。令徒腿快,弃友逃生,跳水得性命。你问他,他该不该受侮辱?” “贫道……” “事过境迁,在下也脱除军籍,令徒的罪行,已经与在下无关。你们走,走了就不要再来,知道吗?” 老道松风哼了一声,知道不能说理,说理自己一定理亏,只好不再饶舌。 他们不是来说理的。 一声剑吟,师徒俩同时撤剑。 “好。”他脱掉外衣丢至路旁:“阁下早年的绰号叫血魔,你活得太久了。”
“哼!贫道目前仍是血魔。”
“所以,在下向令徒的爪牙,透露在下的住处,与及返乡的日期。老道,该明白在下的用意吧?” “贫道不管你的用意,只要你的血,来洗清贫道门人所受的侮辱。”
“老道,如果你连这点用意都不明白,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我可怜你们。”
“小辈,就算你在这里布下了千军万马,地网天罗,贫道也会毫不迟疑地前来杀死你。”
“我这里什么都没设下,只有一座八年没人住的空农舍。”
他泰然自若往路中一站:“我猜,你血魔虽说自命不凡,但来了三天,却不敢住在舍下等我。”
“哼,你那座破败的农舍,连老鼠都不屑做窝。小辈,你准备好了吗?拔刀!” “对付你这种一条腿已跨入棺材的货色,还用得着准备?”
他用令对方感到厌恶的目光,注视着迷条机怒涌的一双师徒:“该拔刀时,我自会拔刀,用不着你好心提醒我。”
双剑向前一伸,慑人的强大气势陡然澎湃而起,剑势已将他控制在有效的威力圈内,下一刹那,将是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两把青钢剑立即传出隐隐龙吟,剑身的松纺幻出蒙蒙的震波。 这瞬间,他一拉马步。 立即引发狂猛的攻击,剑发霹雳青虹乍聚。他的身影在剑虹聚合的前一刹那,消失、幻现。剑气激发的硬骨涡流,传出天风骤临的籁籁异鸣。他幻现在三丈外,退出威力圈。 “三元剑气!”
他脸色一变:“血魔,你快要修至通玄境界了,难怪你敢小看我飞灾九刀。”
血魔也脸色一变,眼神也变,似乎不相信他能脱出剑气的笼罩,弄不清他是如何遁走的。 一声刀吟,狭锋尖刀出鞘。 刀双普通的刀短八寸,狭锋、薄刃、身直,晶亮如一湖秋水,打磨得精细润滑,光可鉴人,锋利无比,冷气森森,好刀!是尖刀中的极品。 一声清叱,血魔师徒再次发动抢攻! 这次不是快速直攻狂扑,而是两面绕走聚合。人影蒙蒙,剑影蒙蒙,狂风乍起,淡雾涌腾。 四面八方突然传出不可思议的龙吟虎啸声,不知到底有多少个人,多少支剑,突然以他为中心汇合。 他身形左右闪动,前后旋转,刀徐徐作小幅度的挥拂,罡风振衣,衣袂飞扬猎猎有声。 他像是在狂风与走石飞砂中旋动,神色庄严,刀拂动时,与罡风接触发出刺耳的锐鸣。 片刻,罡风益厉,地面尘埃激荡,沙石向外飞抛。他的移动突然加快,身躯也似乎随着缩小。 “天斩刀!”
沉喝声如天雷狂震。随着沉喝声,刀光陡涨。"
人影似乎幻灭了,只可看到可怖的熠熠刀光狂野地闪煤不定。 利刃破风声中,传出割裂肌骨的异鸣。 蓦地风止雷息,一切异象突然消失,只剩下波动的尘埃,随即人影重现。 血魔师徒仰躺在路两侧,咽喉破裂,右胁被割开,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身躯仍在抽搐,咽喉仍在冒血泡气泡,手中仍死死抓牢长剑。 他站在路中,冷然瞥了两具尸体一眼,再看看没沾有丝纹血迹的刀,呼出一口长气,收刀人鞘。 不久,拖了两具尸体,向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