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响音,晨君澈砍落一只个铁环,火花四射,有若雷鸣,却也被震得手臂酸麻,动作迟缓。
“砰。”“砰。”
两声。 第二只,第三只铁环击打在前胸,饶是他从小淬体,也被震得五脏移位,口吐鲜血,倒飞是十多丈远。 “小狼……” 晨君澈以剑撑地,半跪而起,擦一下鲜血。咧嘴笑着,道:“没事,老子命大,还没吃牛肉呢。”
漠匈狂狮拖着受伤的左腿,缓慢走向少年,道:“我要嚼碎你的骨头……” 狮,为兽。 与兽战,从小就被培养。 一幕血,头顶流下,遮住眼睛,巴图尔用手擦拭,视线被挡。 机不可失。 失不再来。 赵蚡、江辉与王彦辉拼命起身,怒目前冲。嘶哑地怒吼:“与他拼了……” 拼。 拼死。 拼命。 王彦辉奋力跃起,双手紧紧扣进漠匈狂狮的眼睛,任他体修怎样境界,任他武功如何了得,眼睛永远是弱点。 扣除血。 扣得漠匈狂狮嗷嗷大叫。 “啊……” 赵蚡与江辉一人一臂拼死搂住巴图尔的双腿,死死拽着。道:“小狼,杀……快杀……” 晨君澈拼力吼叫,血红了牙齿,染红下颌,一双如夜眼眸喷射狂意。突然,一股暖流由丹田涌起,“却魂剑”紫芒绽放,璀璨绚丽,宛如天界的月。 龙吟咆哮。 龙影狰狞。 “天亦无老。”
----唯道?! ----他? ----他怎么会《唯道物心决》? 与此同时,漠匈狂狮同样狂吼,因为疼,因为怒。道:“你们都得死……”他双手握住王彦辉的双臂用力前摔,砸向刺剑而至的晨君澈。 “咔。”
双臂被生生扭断。 “啊!”
王彦辉异常痛苦地惨叫。 晨君澈收住剑招,闪身欲躲不及。 “砰。”
晨君澈身体被撞飞,内腑翻腾,一口鲜血喷出,飞出多远。 “嘶。”
一阵瘆人撕肉声,王彦辉的双臂被漠匈狂狮生生撕,抡起便狠狠抽打赵蚡与江辉的头颅,那般凶神恶煞,那么残忍狠厉。 似凶残的魔。 臂碎。 头裂。 “你……该……死……”晨君澈纵身跃起,嘶哑的声音是仇恨的沸腾,是愤怒的宣泄。 奋力舞剑。 “相见别难。”
剑花,起。 迷人眼。 血,涌出。 遮视线。 漠匈狂狮双眼迷乱,胡乱抡着两个断臂狂叫。 “啊……” 晨君澈眼眸清冷,借势飞起,脚上头下,剑倒刺。 剑,从他的头顶刺入,然后刺进颈椎,然后是颈椎,一节一节地刺入,一节一节地破碎,扎裂内脏。 剑没,人殁。 血,顺着背脊蜿蜒流下,勾勒着肌肉的形状,也在流逝生命的存在。如铃的眼睛渐渐灰蒙,失去了颜色,失去了景物,一起归于黑暗,归于这个与火的夜。 ----当生命不在,一切都归于零。 死了。 尸体,倒下。 晨君澈迅速跑到失去双臂的王彦辉身边,嘶哑地叫着。“老王……老王……” 怎么呼喊。 失去的生命都不会回归。 再扶起江辉,用力拍打他的脸。“老姜……醒醒……老姜。”
任他呼唤。 生命失去的生机,不会回音。 又来到赵蚡身边,双膝跪地,双目流血。“伍长……伍长……我知道你活着,说句话呀。”
伍长,五人之长。 帝国兵制。 十人,为什,设什长;百人,为队,设队长;千人,为屯,设屯长;五千人,为部,设军候;万人,为营,设裨将;十万,为军,设将军。 无音。 因为,生命失去了温度。 “啊……” 仰天怒吼,久久不能停止。 “小……小狼……” 微弱的声音传入耳朵,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晨君澈惊喜交加,喜极而泣。“伍长,你没死……” “听……听我说,速回……”赵蚡双眼无神,气若游丝地道。 “好,我背你走。”
晨君澈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道。
“不……我不行了。”赵蚡越加虚弱,眼睛变得空洞。
“不会的,不会的。”晨君澈试图背起赵蚡,当手碰触到他的身体,晨君澈嘶哑怒吼。“不,怎么会这样……”
身体已不是身体,是一摊肉。 “别……苦……”赵蚡有气无力地道。“我……像不像一个英雄……” “你是英雄!”晨君澈双目赤红,肯定地道。“你就是英雄。”
英雄总是含笑而去,也许,是想用他们的勇气与微笑抚慰战争的伤痛。 少年现在很痛很痛。 十四年,唯一感受到的亲情,突然断了。 十四年,唯一感受兄弟般的情感,没了。 他怎能不痛,又怎能不恨。 “都是你!”
晨君澈布满鲜血的脸变得狰狞,眼眸凶狠,喷射怒火,盯着漠匈狂狮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他提着剑,一剑一剑砍下去,发泄他心底的紧张、恐慌、仇恨、疯狂。 砍成块。 剁成泥。 最后喘着气,跌坐在地上。 许久。 一道微弱的凄凉的光芒射入眼中,是漠匈狂狮的六只铁环,还有一只储物袋。 想都没想,收入空间。 空间即是胸前的石坠,一个极为辽阔、却混蒙无比的空间,又似在成长。 他七岁那年,清晨。 坐在攀上山崖之巅,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思索。 太阳的脚步是时间。 那么,太阳停止了脚步是时间的静止?还是时间的永恒? 若永恒是时间的静止,则时间是虚无。 若时间不存在,则永恒只是时间的零。 那么,时间是什么? 他狂乱地想着。 想着,想着,笑了。 讽刺地笑了。 多少万亿年,无论神,无论仙,还是贤者,都没有追索出终极答案,自己短暂而渺小的生命,居然自不量力。 或许,时间的答案只是时间。 豁然开朗。 突然,他进入一个空间。 混沌、空蒙的空间。 天穹只有一颗淡淡的星,没有月;地上有一池净水,没有花与草;池边有块仓年的石,布满时间的痕,没有山与河。 没有风,一部书静静躺在池边。 没有光,七件精品的饰物精美华贵,熠熠生辉。 这里不美,他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他自己的自由。 这里不浪漫,他却迷恋这里,因为这里有可以支配的时间。 还有比自由更重要的吗? 还有比时间更重要的吗? 他现在有,所以,他很幸福很幸福。许多年来,幼小的他紧紧守护这份幸福,就如穷人家孩子守护自己的糖一样。 他时而在此读书,有充足的的时间他读了许多许多书。 他时而在此练字,有无限的时光打磨字体。 于是,他在空间里与现实中,慢慢成长着。 他成了今天的少年。 晨君澈掩埋了战友的尸体,当他看到张弃义的尸体时,犹豫片刻,还是一起收起、掩埋。看着抚平的土地,有些自责地道:“他日,晨君澈必为你们立碑。”又扬散漠匈狂狮的尸体,拖着疲累的身体走进凄凉的月色里。
进入一处偏僻的树林,进入空间。 一颗星淡淡散落光辉。 一石一池。 一草一花。 竹屋清幽。 山崖问天。 一切依旧。 一切自然,晨君澈早已习惯。他流浪的每一天都会进来,蹬崖、泡药浴、修炼。进入空间,一如往常地坐在苍石上,仔细观察着六枚铁环,除了异常精亮,并无其他。心中暗思:却魂剑新发于硎,却只伤半分,应是宝物。 ----宇外陨铁,怎能不是宝物。 意念打开储物袋,物品散落一地,灵石几块,书籍两本,金银数百两。目光投落到书籍上,一本《蛮牛狂劲》、一本《兽皇抱》。翻开《蛮牛狂劲》阅读,文意浅显,道理粗疏,原始简陋,比之《塑体诀》有如萤火与日,摇摇头弃之。 一书失望,心情低落,犹豫再三。再翻《兽皇抱》粗略而读,却越是品读,眼睛越是闪亮。赞道:“量身定做。”晨君澈三岁起每日皆与野兽搏杀,日积月累,虽吸取兽族攻击技能,却杂乱无章。
《兽皇抱》以模仿狼、虎、豹、熊、猿等野兽之王捕食技能,配图录、图解、注释等,形成的一套简单实用的近战武技技法。 秘籍第一招:虎剪。 晨君澈闭目冥想,与虎之搏斗,与漠匈狂狮之战,遂明白此招意义----以臂为鞭,横扫;以腿为剪,劲断。 “漠匈狂狮力足质缺,以棒代臂,那么,我是否以剑代替?”晨君澈反向思索着,灵光一闪,唤剑而动。
剑气纵横,剑身呼啸,剑势威猛,却不足。 沉思。 “剑,终为外物。而体修本质在于身体能量输出,所以,以剑代之有悖。”弃剑,以臂。 气势雄浑,力道遒劲。 弃剑,以腿。 气魄雄壮,刚健有力。 一式而成,信心更胜,便一招一式学下来。他体质等级足够,悟性极高,聪颖绝伦,一学即会。不足五个时辰,已有小成。不觉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意。“再战沙场,可示弱诱之,一击必杀……” 出了空间,返回军营。 已是黎明。 炫美的朝阳铺洒一路金色阳光,剪影他走进中军大帐。 “什么?”
董该盏惊讶地从帅椅上跳了起来,手中的兵符扔起,一张白净的脸吓得苍白。
“右谷蠡王麾下右大将万俟赫帖。”晨君澈伸手接住兵符,一字一字地讲出来。
“‘狼噬’?”董该盏倒吸一口凉气,恐惧压制着整个大帐。“有多少兵?”
“帐篷三千顶,近五万骑兵。”
晨君澈如实推算着。
董该盏眼神空洞,瘫坐回帅椅上,失去了战的斗志,甚是失去生的希望。漠匈骑兵万人可攻伐一城,五万铁骑绝对会把他撕碎。 还敢战吗? 还能战吗? “他……他离此多远?”“三十里。”
“三……三十里,这么近……”董该盏惊吓得浑身哆嗦,目光呆滞,看着帐外。这时,近臣刘笑颜嘴角挂着难以形容的笑意,附耳嘀咕几句。 董该盏眼珠左右来回乱窜,眼神越来越亮,轻松的笑意慢慢替换先前的紧张与恐惧,就似加官进爵的前夕。“好,好,非常好……” 会是怎样的建言? 战吗? 有战胜的策略? 防御吗? 有防御的良策? 一切的猜测都在刘笑颜得意的笑容里消失,又是一次荒唐的馊主意。不详的预感笼罩各人的心底,又是一场失败吗? 刘笑颜不在乎军队的胜败,不在意死亡的认输,只在意他向上攀爬的速度有多快,攀登得有多高。 所以,他笑着。 所以,他叫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