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果决的拒绝我,他甩开我的手,语气决绝,“我曾经答应温乔好好照顾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认为为你做的够多的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桥归桥,路……”“许晨……”许晨这是要跟我绝交,看他的表情不是随便一说,我急忙起身拦住他。“让开。”
我含泪摇头,许晨冷漠的望着我,“陆知微,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一直以来你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你痛苦就让别人陪着你的一起痛苦,你……”“我没有,我的愿望是……”“还说你没有,就比如现在,你的那些仇恨跟外婆安度晚年比起来,孰轻孰重?如果实在放不下的话,你等到外婆她老人家百年以后,你再去论你的仇恨不行吗?”
是啊,仇恨再重,跟外婆的安危比起来又算什么,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横流,哽咽着,“许晨,我错了,我们跑路吧。”
许晨仿若松了口气,他迟疑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傅景行刚接管傅氏,最近这段时间应该分不出精力管你,我们尽快离开。机票护照路线我来弄,你先想办法暂时稳住傅景行,不要让他有所察觉,说服外婆也交给你了。”
我抹干眼泪,点了点头,与许晨分工合作。许晨动作很快,不到两天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外婆对家乡有很深的感情,若是实话实说,她肯定不会跟我走,我只能跟她扯谎说是带她出去走走。刚开始外婆是拒绝的,可最终抵不过我跟许晨的软磨硬泡,勉强答应。至于傅景行那边,我跟许晨聊完之后就给他发了微信,与他说我没做检查,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等着他向我坦白。傅景行没有回我,我如往常般偶尔给他发微信打电话,微信他很少回,电话倒是每次都会接,每次听他说话,我都有大骂他一顿的冲动。但为了能安全跑路,我只能忍下所有的厌恶和仇恨,装作什么没有发生样,跟个话痨样唧唧喳喳的跟他说个不停。每次一挂断电话,我都会不自觉用力的攥住手机,直到手心被金属外壳硌的生疼才会松手。许晨做事很小心,在决定跑路时他就注意老房子周围的人员走动,没发现傅景行的人。第三天,我们趁着浓稠的夜色奔向临市的机场,上了飞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本想在国内兜一圈,变换几次身份再飞国外,但考虑到外婆刚做完手术,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我们只好放弃,直接飞往丹麦,准备在丹麦待一段时间后再去挪威或者其他国家,若是外婆喜欢,我们就定居下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刚在丹麦待三天,外婆突然上呕下泻,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医生说是水土不服,导致肠胃不适,看似严重,实则不要紧。医生说的信誓旦旦,可一天过去,外婆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我认为是这家医院不靠谱,跟许晨简单商量后,立刻给外婆办理转院手续。但在新医院外婆依旧没有好转,身体机能不断下降,影响到心脏正常工作,医生向我们下了病危通知。握着通知单,我差点瘫倒在地。在异国他乡,我跟许晨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对医生的话一知半解,望着病床上插上呼吸机的外婆我深感无力和自责。跑路是许晨提议的,他现在比我更加自责愧疚,他蹲在抽烟区解决掉大半包烟后,回到病房,“是我不好,错估了外婆的身体情况,我们回国吧。”
说的简单,可外婆如今这副模样,没有关系哪个航空公司愿意接收,再说就算是回国,去哪里找可以治好外婆的医生。我沉默了下,让许晨守在病房,我来到医院的花园中摸出手机解开锁,点开拨号盘后,我的手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许久没有动作。屏幕黑下来,我深吸口气再次解锁,按下早已熟悉于心,想忘却忘不掉的号码。一遍、两遍、三遍……电话那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不死心的不断拨打,离开江城时我丢了手机重新换了号,本打算外婆在世的这些年不再与傅景行再有任何瓜葛,可现实却在逼迫我低头。不知道打了多少遍,耳边响起的依旧是公式化的冰冷女音,我抹掉脸颊上的泪,尝试登录微信,微信需要验证码,我无法登录。傅景行是我最后的希望,可现在我却联系不上他,我用力咬下唇,准备定下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你不用着急,外婆的事情我来解决。”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恍然如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猛然回头,撞进一汪温柔如水的眸中,温乔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当我看到他盖着薄毯的双腿时才意识到他是傅云舟,我收起惊喜,眼中瞬间多了几分警惕。“我是温乔的孪生哥哥,你是他最在乎的人,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更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温乔曾拜托我务必照顾好你。”
傅云舟依旧笑得跟初见时那般温柔和煦,“我既然答应下来,就该履行诺言。”
温乔真是好样的,不仅拜托了许晨,还拜托了傅云舟,我凝眉不语。傅云舟侧头看向花开正旺的花园,“五年多以前,父亲安排我进入傅氏的市场开发部,那时我年轻气盛,认为父亲器重我,我必须不辜负他的期望,做出傲人的业绩。我没日没夜的加班跑市场,做调查,不过短短半年,我的足迹就踏遍大半个中国。已经被开垦过半,很难再拓展的市场在我和团队的努力下,一点点扩张。父亲多次夸奖过我,曾提出让我做总经理,当时我觉得自己还年轻,经验不足,需要磨练,坚持留在市场部,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打那以后我的人生就跟厄运连在了一起。那段时间,我遭过持刀抢劫,高空抛物,汽车失控,我奇迹般完好无损,当时单纯的以为这些都是意外,直到有天我去见温乔,一辆失控的货车,急冲我们而来,温乔死亡,我重伤,从昏迷中醒来后,我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后才发觉不对劲,为了躲避迫害,我不得不辞了职务,出国养伤。”
“好奇怪,最近你们都喜欢给我讲故事。”
傅云舟悲伤地话语把我带回五年前肝肠寸断的那日。五年了,突然有人告诉我温乔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谋杀,阴谋在我的生活中不断上演,无尽的愤怒和怨恨席卷我的全身。我用力眨巴几下酸涩的眼睛,“那日温乔出车祸我也在,车祸现场只有他一个伤者。”
“车祸时,我助理跟我们在一起,他见我情况严重,就把我先送到医院救治,这事也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
闻言,我抬头看向傅云舟身后的随从,随从被我的眼神吓到,急忙摇了摇头。“陆小姐不是我,五少早已把那个助理辞掉了。”
我自诩聪明,可最近被骗怕了,我仍旧不愿相信傅云舟,随从从兜中拿出两张照片递给我,“一张是五年前车祸现场,另一张是五少的入院证明。”
车祸现场比我当时见到的要惨烈的多,除了事发时我见到的那辆货车还有一辆被撞扁头的宾利,傅云舟躺在人行道上,他身旁半跪着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助理,照片微微泛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入院记录跟温乔的车祸的日期相同。我用力握着照片沉默不语。“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是有所怀疑,但眼前你只能相信我。”
“好,我就先信你一回。”
现在我已走投无路,只能放手赌一回。傅云舟以前在丹麦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比我们熟悉的多,他帮忙把外婆转到一家知名私人医院,令我意外的是帮外婆医治的主治医生是之前帮外婆主刀的医生。见医生对外婆的病情了若指掌,给外婆进行一番治疗后,外婆的体征逐渐趋于正常,那一瞬间我对傅云舟多少有些感激之情。豪华的vip病房内,医生已经离开,病房中只剩下我、许晨、傅云舟。许晨自打见到傅云舟,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傅云舟的身上,傅云舟对他笑笑,许晨视而不见,一张脸阴沉沉的,好似随时都会扑上去撕掉傅云舟的面皮。傅云舟现在是唯一能救治外婆的人,不能让许晨得罪他,我与许晨两人并排站在外婆的病床前,我用胳膊碰了下他,压低声音道:“他跟温乔是孪生兄弟,不是照着温乔整的,你……”“你倒是能耐,一下招惹到傅家三兄弟。”
“……”我也不想啊,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许晨情绪不太稳定,担心他会突然爆发,我深吸口气,端起笑脸,来到傅云舟面前,礼貌的给他深深鞠个躬,“谢谢五少帮忙,外婆的病情已经稳定,您也累了,我送您回去吧。”
傅云舟旧疾复发,这阵子一直跑医院,这事我是知道的,他的随从不在,见他面上浮现疲惫,我主动帮他推轮椅。“谢谢。”
原来傅云舟是在这家医院治病,他的病房跟外婆在同一楼层。病房中,他的随从不在,第一次跟双腿有疾的人接触,我怎么不知道照顾他,站在那里有些手无足措。想离开,又觉得把他一个人留下不合适,我轻嗽下嗓子,“你给照顾你的人打个电话吧。”
“阿峰去帮我拿药了。”
傅云舟移动轮椅到饮水器旁帮我倒了杯水,“外婆那边有许晨照顾,她一时半会不会醒,你留下陪我说会话吧。”
我跟傅云舟不熟悉,虽然印象扭转了那么一丁点儿,我对他的防备依旧满满,不喜欢跟他有过多接触,我刚欲谎称有事,傅云舟似乎很了解我,他轻笑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刚回国就急于跟你接触吗?”
“别告诉你知道傅景行接近我的目的。”
“是,只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你似乎对他动了真情,若我当时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会以为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
“所以是你故意让许晨查到当年的事。”
陈年往事已经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许晨查的过程太过顺利,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很聪明。”
“不,跟你们比起来,我蠢钝如猪,没有半点儿脑子。”
我终于明白在旋转餐厅傅景行那句从一开始就认定我的意思了,从头到尾我都被他玩转在股掌之间,就连初次见面的意乱情迷也是他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好一个运筹帷幄,老谋深算!“若是换做别的女孩早就死在傅景行的手中,跟她们比起来你已经足够好了。”
呵,傅景行不是没想过让我死,他只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而已,碎成一片片的心好似被掏空,空荡荡的,好似灵魂都没了着落。担心自己会泪水决堤,我对傅云舟扯了扯嘴角,“我去看外婆了。”
“把手机号留给我吧。”
傅云舟的要求不算不过分,外婆的后续治疗还得指望他,我点下头伸手在身上摸了下,手机没在身上,可能是帮外婆转院,收拾东西时随手放在哪里了。卡是刚办的,我还未来及记清手机号,略有些歉意的从包中翻出纸和笔递到傅云舟面前,“把你手机号写下来,等下我会联系你。”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傅云舟用左手拿过笔,认真的写下一串数字。他的字工整的跟刚学写字的小学生样,跟温乔一手漂亮的小楷没有可比性,望着他拿笔的左手,我半开玩笑道:“傅家家风挺开明的,允许你用左手写字。”
我记得年幼上学时我们刚学写字,班上有几个喜欢用左手的,后来都被家长和老师给硬生生的纠正过来了。“不是,右手在车祸中受伤了,车祸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人有些懒散,疏于练字,写的不好,你不要见笑。”
原来是这样,我收好纸条离开。外婆病房,许晨正坐在病房前出神,就连我回来都没有察觉,我没有打扰他,开始在病房中寻找手机。“手机在这。”
许晨把手机丢给我,手机已经没电关机,我找到充电器充上电,把阿峰给我的照片拿给许晨,把傅云舟说的事情许晨说了遍。许晨仔细盯了照片许久,随手把照片揉搓成团,丢进垃圾桶中。“假的?”
“猪!”
许晨对我翻了下白眼,“傅云舟对我很了解,知道我精通电脑技术,他会拿两张假照片给你?”
这么说,傅云舟的腿确实是跟温乔在同一起车祸中失去的。“这个傅五少够闲的,他做他的傅五少,没事干嘛要跟温乔相认,若是没有他,温乔他也不会……”许晨用力踢了下放置在他面前的垃圾桶,“傅家没一个好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傅家成为江城的过去!”
我心中的怒火比许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两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是清醒的,他怒,我得稳住阵脚。夜幕降临,医院渐渐安静下来,外婆依旧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我跟许晨一个躺在沙发,一个躺在陪护床上。满腹心事,我睡不着,背对着许晨望着光洁的墙面胡思乱想。突然,门锁轻轻转动了下,偷开门锁的事情我经常干,这种声音我熟悉且格外敏感。我的精神瞬间紧绷,放浅呼吸转过身,看向病房门,我的视力很好,门锁正以我肉眼看见的速度转动,有人要偷偷进病房!来不及过去叫许晨,我急忙抓起床上卫生纸砸向沙发,许晨浅眠,猛然惊醒,抓起卫生纸就要丢还给我,我急忙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看病房门。许晨的头刚扭过去,房门咔嚓一下开了,阿豹推门开门后恭敬地站在傅景行的身后。傅景行浑身笼罩一层好似能将人冻伤的冷气,阔步迈进病房,一双锐利的眸子准确捕捉到我的视线,他眼神阴鸷,薄唇轻动,“全部带走。”
“谁都不许动我的外婆!”
外婆的病情刚刚稳定,经不起折腾。我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张开双臂挡在外婆病床前。傅景行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眼阿豹,阿豹对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嫂子,你这次一声不吭拖家带口的离家出走,七哥很生气。你现在最好配合点,不然……”“不然怎样,你们傅家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是吧!”
因为知道温乔的死是傅家内斗造成的,许晨现在对傅家的所有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一改第一次见傅景行时的怂样,抬脚踹向阿豹。而我当见到阿豹时,脑中蹦出的是那段视频,我早想上去撕了他,见许晨动手,我瞅准机会毫不犹豫的抬脚踹向阿豹胯下。我这一脚力道十足,阿豹感知到危险,他爆了声粗口,他的手下立刻过来帮他解围,只是他们的动作太慢,阿豹虽躲开我的攻势,右脸颊被许晨狠狠砸中。许晨练过一段时间搏击,他的手劲极大,一拳下去,阿豹满口是血,闷哼声,啐出的血中包着一颗牙。许晨欲再补一拳,刚抬手就被阿豹的两个手下围住,阿豹和他的手下都是个中好手,刚刚阿豹是没有防备才中招。眼下许晨以一敌二很快就落了下风,身上脸上接连挨了几下。我同样被两个人围着,对我显然手下留情,不然以我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比许晨糟糕的多。见许晨被揍,我心里捉急,掏出包中的防身匕首,出其不意划伤了我左手边的男人,扑向许晨。被我伤到的小个子男人快速踹向我的小腹,我一门心思都在许晨那里,等我回神,他的脚已经落在我的小腹上,我疼的躬下腰,小个子男人略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下傅景行。傅景行没有任何反应,他放开胆子,再次抬脚踢向我。他这一脚来的又快又急,我小腹正在抽疼,咬牙欲挪开身体,脚却沉重的迈不开步子,眼看他的脚马上就要落在我的腰上,一只大手扣住他的腿。傅景行将矮个子男人丢到一边,抓住我的胳膊,大步朝着房门走去。“傅景行,你放开我!”
疼的没有力气反抗,甩不掉他的手,我抱住他的胳膊欲咬他,傅景行手一用力,手腕好似被捏碎,我疼的冷汗直流。傅景行刚把我拖到门外,傅云舟刚好赶过来,两人撞到一起,傅云舟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冷斥道:“景行,你弄痛她了。”
“她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对待她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傅景行危险的眯了下眼睛,“五年前你带走了静知,现在又把她藏起来,不知你抢我女人的习惯是天生,还是后天遗传?”
“发生那样的事情,你觉得静知还会留在傅家吗?”
“她留下与否,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别挡道!”
“我把静知还你,你把她留下。”
“傅云舟你特么的把静知当成什么了?”
傅景行暴怒,他丢开我,一个大跨步来到傅云舟的身前,弯身拎住他的衣襟。我趁机想要冲回病房,却被阿豹拦了回来。“我护她五年,算是她的恩人,她心地善良,若我求她,她定会应允。只是不知倘若静知回来,你愿意换吗?”
傅景行没有回答,他甩开傅云舟,回身再次抓住我的手,扯着我朝着电梯方向走去。“你找了静知五年,她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却不愿意交换,是因为你爱上陆知微了,对不对?”
“傅云舟,别对我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傅景行没有回头,拉着我进入电梯,此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见到傅景行时反应过激,将自己推到一个危险的境地。为了我、许晨、外婆的安危我暂且压下滔滔怒火,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委屈,“姐夫,大半夜的你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