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知道这枚戒指的来源这是对戒中的男戒,七夕那晚,女戒他亲手为她戴上了。可那天他们一起去海边,她根本就没发现他手上有戴戒指。安柔颤抖着手抚摸尼尔斯手指上的戒指,她说:“这个是……”洛琳沉声回答:“我是事后接到消息才来这里的,手术不可能佩戴首饰,这枚戒指是后来千帆替他戴上的。”
安柔:“为什么?”
洛琳:“术后,他的情况很不稳定,连医生都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千帆就将这枚戒指给他戴上了,千帆告诉他,你已经醒过来了,如果你知道他为了你而死,你也完了,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死,说你在等着他醒过来,然后嫁给他!没想到,他戴上这枚戒指后,情况当真稳定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尽管大家都不肯相信,但是,他确实成了植物人。”
安柔的声音颤抖:“为什么要瞒着我?”
洛琳冷声回:“我当时也问过这样的问题,我说既然一枚戒指就可以稳定他的病情,那么将你找了来,肯定会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的,后来他们告诉我,你男人拎着砍刀守在你的病房外,不准任何人打扰你,因为你昏迷期间,他找过灵媒,那个灵媒说你的磁场波非常不好,不能受到一点点干扰,他怕尼尔斯的病情刺激到你,你男人真自私,尼尔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个样子,如今尼尔斯只能一直躺在这里,而你却可以和你男人甜蜜恩爱,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安柔轻喃:“洛辰?”
洛琳点头:“对,就是施洛辰,还有,他料定你会给尼尔斯的父母打电话,大家都说你或许会是尼尔斯最后一丝希望,可你知道他对残忍,他找到尼尔斯的父母,逼着他们对你说尼尔斯很好,让他们亲手掐灭尼尔斯的希望,当时我在场,汤伯母是一边流着泪,一边违心的告诉你尼尔斯很好,他和我一起去游行了……”洛琳说:尼尔斯很爱很爱安柔!洛琳还说:那个时候,尼尔斯将安柔紧紧护在怀中,安柔毫发无损,可尼尔斯却遭受重创。洛琳最后说:尼尔斯亲自登门找上她,说要和她结婚,他们结婚之后,洛琳或许会更自由,因为人前,他们两个会是羡煞旁人的般配恩爱夫妻,背对人后,他们可以有名无实,洛琳可以和她的同性爱人肆无忌惮的站在一起了,不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而尼尔斯已经将爱情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只有和洛琳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才不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女人,因为洛琳绝对不会爱上他,只要不爱上他,就不会寂寞。越说越激动的洛琳最后被及时赶到的郁千帆强行从病房拖了出去。安柔颤抖着手抚上尼尔斯的脸,还是一样温热的脸,可不管她是哭还是喊,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不会再掀开眼,用那双温暖的紫罗兰色眸子绞着她,笑意融融。闻讯赶来的汤医师看着安柔抓着尼尔斯的手摇晃个不停,只轻声的提醒:“柔柔,承志听不见的。”
安柔木然的抬了头,模糊的泪眼看不清汤医师的表情,她只是勉强对准焦距,声声的追问:“洛琳说我来了,会对尼尔斯的病情有所帮助的,怎么会听不见?还有不是有那么多病例,昏迷一个月之后就醒过来了么?汤叔叔为什么要说他听不见?”
汤医师听了,只是轻轻的叹:“柔柔,汤家到了承志这一代,只剩下他一棵独苗,我们兄弟四人,我终生未娶,而我的一位哥哥因为事故身亡,另一个哥哥虽结过婚,却也没有生养,承志是汤家的希望,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也不会这样说的。”
医院临时接了个心梗的患者,汤医师匆匆离去,郁千帆随即推门而入。安柔看着郁千帆,想起洛琳说尼尔斯手上戴着的戒指是郁千帆替他戴上去的,她问:“你知道……”这句问话也不过刚刚起了个头便无后续,郁千帆却明白安柔想要问些什么,他答:“除了你之外,有谁不知道呢!”
安柔又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对,他明明爱的是真正的安柔。”
郁千帆来到尼尔斯病床前,低着头看着尼尔斯,叹气:“当年真的安柔还在时,我就说过,尼尔斯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爱她,这点连真正的安柔都知道的,尼尔斯只是信守了对她的承诺,才会那么宠溺着她,如果是真正的爱情,怎么会在她那么危险的二十岁远走异国他乡,旁人想要联系都联系不上他?如果是真正的爱情,怎么会在得知她结了婚,做过换心手术,仍不曾结束他的课题研究?他这个人活得太一板一眼了,其实不过是儿时的玩笑罢了,何必守得那么辛苦?从前的安柔都和他说过,其实她已经忘记了那个誓言,叫他没必要再无怨无悔的任她予取予夺,可他一直坚持着守护她,直到她说出了那番不管别人死活的话之后,尼尔斯才渐渐放下了多年的守护。”
安柔沉静的听,那是和她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一个故事。郁千帆顿了顿,将视线从尼尔斯脸上转到安柔脸上,看着安柔,一字一顿的说:“活得这么循规蹈矩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动情了,怎么可能托关系处理被洛辰压住的离婚诉讼?怎么可能在那么重要的典礼前三天,在没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偷的溜了回来,要求你陪了他一天,还记得七夕那晚上请来的歌手唱得最后一首歌么,《因为爱你,所以放开你的手》,他时时都向你表白,可你从不曾深究过。”
安柔双手捧住尼尔斯的脸:“尼尔斯,我就在这里,我不信你听不见,你起来,赶快给我起来。”
尼尔斯始终不应,他只是静静的睡,远离了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因为每个人都与这件事有着最直接的关联,所以都无法完全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处理这件事。他们不是偏颇尼尔斯,就是舍不得安柔。如此,倒衬出了郁千帆的公正。他们三个虽然吵吵闹闹,可他们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只可惜施洛辰和尼尔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才搞得像是水火不容了一般,但是私底下两个人都清楚着,他们仍旧是彼此最为信任的挚友。安柔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想知道施洛辰当真如洛琳所说的那样自私冷漠,在尼尔斯那么伤心的时候,还去逼着尼尔斯父母同她这个罪魁祸首说谎安抚她。洛琳和尼尔斯是知己伙伴,执着强烈的主观性,避重就轻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郁千帆和尼尔斯是挚友,和施洛辰也是故交,所以,他沉默了半晌后,直接对安柔说:“你以为洛辰是怎么能逼的尼尔斯的父母同你心平气和的说瞎话?他们虽然和安家是多年的故友,可这件事涉及的是尼尔斯他们的亲生儿子,当他们得知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尼尔斯因为开你那辆刹车失灵的玛莎拉蒂而搞得生命垂危,又得知你毫发无伤,倚着人之常情,你觉得他们会对你毫无怨言么?不可能的?是洛辰去求他们,他在手术室外跪了十几个小时,直到尼尔斯暂时抢救了过来,他才开口求尼尔斯的父母不要怨你,他说你昏迷着,如果醒来后得知尼尔斯因你而伤,你会受不了的,所以他恳求他们不要将实情告诉你,如要怨要恨就冲着他去,你昏迷了三天,洛辰三天没合眼,他给你找灵媒,想法设法为尼尔斯寻找世界级的权威专家,连正在休假中的专家都给找来了,洛辰那家伙疯起来,没几个比得过他。”
安柔的心慢慢揪成了一团。施洛辰提前结束了工作,赶到那家店子后,发现店家比他还早一步的关了门,悻悻然的离开了。回到安家后,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没找到安柔,当即心惊,奔到车库一看,发现他送给安柔的车果真不见了,又上上下下问了一圈,没人见过安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施洛辰看着日落西山,心里的不安如暮色一般,渐渐将他包围,抓了车钥匙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被夏婉淑拦住,她问他:“洛辰,就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施洛辰虽烦躁,可面对夏婉淑的时候却仍是有礼的,他说:“妈,柔柔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回来。”
夏婉淑愕然,“你去哪里找她?”
施洛辰的声音透出掩不住的不安:“去医院。”
夏婉淑一惊,手中端着的沙拉盘子掉落在地。施洛辰破门而去。医院旁边的停车场里,施洛辰在众多的车辆中,一眼便看见了他送给安柔的那辆。他寻了个车位泊好了车之后,三两步来到了安柔的车前,拿出钥匙打开了车门,看见放在车窗前的瓷娃娃,眼中慢慢凝出了一抹动容,可他的心却比之刚刚还要痛,抓起瓷娃娃就往医院方向冲去。施洛辰虽然祈祷过安柔不要来这里,可如今他无法自欺下去。尼尔斯的病房在顶楼,施洛辰刚出了电梯便被坐在厅里的洛琳给拦下了。施洛辰说:“是你把她找到这里来的?”
洛琳沉声回答:“对,是我。”
施洛辰说:“你怎么能这么干?”
洛琳冷哼:“尼尔斯比你对她好多了,凭什么尼尔斯只能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而你和安柔却能潇洒甜蜜,这对尼尔斯不公平。”
施洛辰咬牙切齿:“如果你不是女人,我肯定揍你。”
洛琳说:“你完全不必拿我当女人看待,我可以陪你打一架,但是安柔必须给尼尔斯一个交代。”
施洛辰怒吼:“你打算让我的女人给他什么交代,他已经这样了,你打算彻底毁了柔柔么?”
洛琳冷哼:“我不管,我只希望看见我的朋友有起色,就算尼尔斯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安柔也不该一直都不清楚尼尔斯为她做过些什么。”
施洛辰和洛琳的争吵被耳尖的郁千帆听见了,他看了看安柔,她正拉着尼尔斯的手,一遍遍的唤着:“尼尔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最喜欢看着你这双眼睛望着我笑,你睁开眼对我笑一下,只一下就好,尼尔斯……”郁千帆无声的叹,转身悄悄走出了病房。洛琳无法拦住施洛辰,施洛辰眼见便要触到了病房门把手,郁千帆正巧开门迈了出来。施洛辰眯紧了怒火高涨的眸:“还有你?”
洛琳插嘴:“你该知道这些日子千帆也守在这里的,安柔是我擅自做主找来的,你没必要怨这个、恨那个的。”
郁千帆只是展开手臂拦着施洛辰,他说:“不想柔柔怨你,就别硬闯进去打扰他们。”
“他们”这个词如一根尖刺,一下子扎进了施洛辰的心尖子,他迫切的想要见见安柔,可一门之隔,竟如隔天堑,郁千帆打不过施洛辰的,可施洛辰在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到底颓败的退到了一旁。那一夜,安柔在病房内拉着尼尔斯的手,唤了一整夜。那一夜,病房外,施洛辰捧着安柔买回来的三口之家瓷娃娃,枯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安柔体力不支,郁千帆将她强行带出了病房,施洛辰捧着瓷娃娃迎了过来,声音干涩沙哑的唤了声:“老婆。”
安柔却别开了视线。施洛辰并不气馁,将手中的瓷娃娃递了过来,语调放得温柔无比:“老婆,这个是你买回来的。”
安柔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啪的一声脆响,瓷娃娃掉落在地,碎裂摊开,家破人亡!不及防备的施洛辰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子就去拢那些碎片,他说:“柔柔,我们的瓷娃娃!”
安柔闭着眼,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渐渐沾了晶莹。五年前,施奶奶打碎了她的新娘娃娃;五年后,她亲手打碎了一家三口的娃娃,咬着唇,须臾便尝到了血的味道,她说:“洛辰,给我点时间,今天你就不要再来安家了。”
施洛辰的手一抖,随即有血色从指缝间漫延开来,他的手心中还攥着的娃娃碎片,那只手腕上相思结还在,可相思却要保不住了!久久,他也只能轻轻的说了个:“好。”
安柔头也不回的绕过施洛辰,离去。郁千帆看了看施洛辰,又看了看安柔,最后追着安柔离开。洛琳看着施洛辰,他没有起身去追安柔,只是始终蹲在那里,不理会手指间越落越凶的血色,将那堆碎瓷片一点点的拢在一起,然后脱下身上昂贵的手工西装,将碎瓷片包了起来,拎着特殊的“包裹”,一步步走开。安柔会顺从的回到安家,只是打算回来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住进医院守着尼尔斯,相信天天唤着他,总会有奇迹发生的。别说是一个月,不是有昏迷九年的植物人经过耐心细致的照顾都有苏醒的案例么,她相信尼尔斯肯定也会醒来的,尼尔斯这样的男子,不该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关着房门,挑选了几件适合照顾病患的衣服,又拿了些洗漱用品,突然想起了那枚戒指,她的很多首饰都被施洛辰给收去了,她在珠宝钻石方面颇有造诣,可那对于她来说是工作,并不是单纯的喜好了,所以她并不格外在意这些,施洛辰很不喜欢那枚对戒,将它收了去,她也随便他折腾。那家伙醋得惊人,非但是人,连那人或是那人用过的,在施洛辰眼中都是罪不可赦的帮凶。安柔曾凉悠悠的问过既然他那么在意,那还要她干什么?施洛辰躺在她床上的,以手托腮,懒散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轻|佻的回答她:“你又没被他用过,为什么不要你?”
安柔怒极,扯着施洛辰的一条腿就将他给拉下了床……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时光,想来此后,不复再见。安柔打开房门,施洛辰在没混进她的房间之前,是住在隔壁的,想必那枚戒指被他收在隔壁的哪个地方了。打开房门才发现门外聚拢了一堆人,安睿站在最前面,怯生生的问她:“妈妈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睿睿做恶梦,起来找你没找到。”
安柔俯下身子,双手轻搭着安睿的肩膀,柔声哄他:“睿睿,你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了,妈妈不可能随时随地的陪着你,妈妈相信你很坚强,绝对不会害怕恶梦的,对么?”
安睿吸了吸鼻子:“可是我的恶梦是……”不等安睿说完,安柔已经站直身子挤过眼前的人,垂着头不看自己都挤到了谁,只是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径自钻进了隔壁的房间。夏婉淑到底忍不住,站在门外直拍打着门板:“柔柔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安柔仍旧是只是道歉:“妈,对不起,尼尔斯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子的,我必须要负些责任的,希望您可以理解。”
这扇门,任谁叫也叫不开。房间内,安柔扫荡一般搜查着每一处角落,最后还是在壁橱隔层里发现了那个小首饰盒。其实也不算是偶然碰到的运气,施洛辰一直有将重要的东西藏在壁橱隔层里的习惯,她了解。在这个首饰盒里不但有尼尔斯送给她的对戒,还有那枚“天使之瞳”胸针,但凡和尼尔斯有过瓜葛的,他都给收了来。安柔抱紧首饰盒,心中起起伏伏,刚刚分别,思念便如春风吹过的野草,茁壮的成长起来。不经意的一眼,竟发现壁橱另外一边也噎了个东西,素雅的花纹有些面熟。安柔的心怦怦的跳了两跳,伸手探向那个东西,一点点抽出来之后,愕然发现,竟是她送给尼尔斯的诗集。依着安柔的想法,尼尔斯行走素来不喜携着过多的累赘,想必这本诗集也因此种缘由而被尼尔斯弃下了,其后施洛辰入住这里,便将它一并收了。只是有些好奇,不过一本诗集罢了,也值得施洛辰如此小心翼翼的收藏着?想她初送他这本诗集时,曾是一门心思准备着要嫁他的。如今,物仍是,人非昨。如果中间没有横生过那些枝节,想必她已与尼尔斯成就了婚姻,那么这本诗集理应算做一件定情的信物。不过人家的定情之物,总是凝着化不开的浓情,而她送他的这本,却是义正言辞的家国天下,还真是没什么情调。尼尔斯少年时,受得是中西方两种的教育。将字母写得珠圆玉润,一手汉字也是隽秀清奇。扉页之上,赫然标注着:心中永远的千岁兰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想当时,她送他这本诗集时,他笑意盈盈的收下。她那时一直以为,他眼底心尖尖看见的是站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安柔身体发肤,如今幡然顿悟,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凝着的笑,望见的其实是宿在安柔皮肉下的雪兰,他心底的千岁兰!诗集中每帧插画下总有一段随笔,从她送他这本诗集最初,零零散散,一路记来。他写:终于懂了曾经柔柔对洛辰的执念,如今,亦是我对你的痴恋。他写:你说要嫁我,我是如此欢喜,可欢喜过后,却是满满的心痛,你对我只是心存感激罢了,在你心中,始终无法忘怀的是他。最后的那页,他的笔迹略有些凌乱:儿时,畅谈心愿,我说此生之愿,娶安柔为妻,其实不过是应承下来的承诺;而今,到底日思夜想皆是愿,也曾为这愿望走过旁门左道,我望着与你携手婚姻,望着与你孕育出一个如千岁兰般坚韧的子女,可,终是奢望,此生遗憾,只求,你能安康幸福,一生平顺。捧着诗集,泪水潸然,他说,此生遗憾,却望着她一生平顺。在她和施洛辰你侬我侬时,尼尔斯静静的睡在病床上,或许,此生再无企盼,只余遗憾……秋雨携寒,窗外枝叶飘零,尽显凉薄。可行色匆匆的郁千帆竟是满头大汗,带了人强行破开了施洛辰当年为雪兰置办的公寓房门。进了门,果真瞧见大家遍寻不着的施洛辰,此刻正席地而坐,小心翼翼的黏贴着什么东西。郁千帆大踏步走近,瞧清楚了施洛辰怀中抱着的是个已经黏贴的颇具雏形的瓷娃娃,挽着个髻,红扑扑的脸蛋,笑眯眯的表情,再看施洛辰正黏着的那个,是个童儿瓷娃娃。施洛辰的表情凝重而认真,像个专注的孩子,对郁千帆的强行闯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仍低头继续着自己的手工活。郁千帆愣了一愣,有些暴躁的问:“大家都在找你,你躲在这里玩瓷器?”
老半天,施洛辰才轻轻的应:“柔柔不小心打碎了这个三口之家的瓷娃娃,五年前奶奶打碎了她的新娘娃娃,她生我们的气,离家出走了五年,这次一下子打碎了三个,我不快快的补好,她又要生气了。”
郁千帆敛紧眉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自语:“幸好,我退得早。”
感叹完了,正事还是要说的,一时又不知要从何谈起,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枚戒指,擎在手心里,俯身递到施洛辰眼前。施洛辰愣愣的盯着郁千帆的手心老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问了:“柔柔的戒指?”
当年安柔留下了他们的婚戒,近来他死乞白赖的缠着她,又将这枚婚戒给她强行套上了。那日他搂着她笑眯眯的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防不长眼睛的家伙觊觎你,一定要贴上我施洛辰的标签,先将就着戴上这枚,等我们操办了盛世婚礼,我再给你套上一枚新的。”
想了想,又补充上了一句:“价钱一定要比那个家伙送你的天使之瞳还高。”
安柔只是侧目白了他一眼,凉悠悠的说:“施洛辰,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虽那样说了,却也没将他给她套上的婚戒摘下去,他面上哼哼唧唧,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只是,这枚婚戒,怎么会出现在郁千帆手里?施洛辰霍然起身,那好不容易黏贴好的瓷娃娃再次打碎。这次,怕是更难弥补。施洛辰伸手夺过郁千帆手里的婚戒,紧紧的抓在手心,眼神凛冽的盯着郁千帆,一字一顿的问:“这枚婚戒怎么会在你手里?”
郁千帆神色复杂的望着施洛辰,直言道:“柔柔不见了,大家把知道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没找到她。”
施洛辰的身子明显的颤抖,开口问:“睿睿呢?”
郁千帆回:“安伯母看着呢。”
施洛辰喃喃:“睿睿在,柔柔怎么会不见了的,尼尔斯那里呢,你们找过尼尔斯那里么?”
郁千帆十分肯定的说:“今天早晨离开医院后,柔柔就再也没回过医院,她回家收拾了些自己的换洗衣物,随后进了以前是尼尔斯,后来又是你住过的那个房间,进去了一上午也没见出来,大家有些担心,找了钥匙打开门之后,就发现柔柔不见了,我在桌子上看见了这枚戒指。”
施洛辰一个踉跄,郁千帆搀了他一下,施洛辰借助郁千帆的力量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伸手扶着额角,虚弱的问:“除了这枚戒指,你还看见过别的东西没有?”
郁千帆想了想:“首饰盒。”
施洛辰苦涩的笑了,他说:“真是悔不当初,应该在尼尔斯刚刚出事之后,就毁了那本诗集的!”
郁千帆愣了一下:“诗集,什么诗集?”
施洛辰没有回话,转身冲出了公寓。郁千帆看着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很是担心,追在他身后跑了出去。永安大厦的保安们将郁千帆给堵住了,在这样的高档社区,郁千帆居然公然率众强闯民宅,还被他给得逞了,这会造成业主和物业之间的信任危机,是以保安们全员出动,誓要挽回物业形象。郁千帆见一下子聚上了这么多保安将他团团围住,额头青筋暴跳,怒吼:“都他妈给我闪开,今天我朋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你们统统给他陪葬!”
他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保安们皆被郁千帆杀气腾腾的气势所震,不过倚仗人多势众,一个个还杵在原地,没什么动作。郁千帆眼见施洛辰在他眼前消失,不多时,车子就从地下停车场冲了出去,消失在大门外,再也隐忍不住,直接揪住最近的一个保安,一个过肩摔便将那人丢出去老远。见郁千帆有了动作,保安们执着甩棍一拥而上,郁千帆咬牙切齿:“我是永安建设的郁千帆,谁再拦我,就做好滚出t市的打算!”
他说让他们陪葬,他们不怕他,因为清楚杀人犯法,郁千帆只是说说而已,可他后面这话,直接掐住了他们的软肋,保安们面面相觑,随即这个退下一步,那个便退两步,最后争先恐后,就怕退得慢了,饭碗不保。郁千帆得以脱身,施洛辰是业主,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郁千帆来的匆忙,车子随意停靠在院子里,雨越下越大,郁千帆并不在意,直接冲入雨帘中,然后打开自己的车门坐了进去,循着刚刚那一瞥瞧见的方向,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烟雨空濛,街上车灯闪烁,独不见施洛辰那辆,郁千帆一阵慌乱,乱急之时,脑子竟然闪过一道灵光,猛然想起一个朋友来,停了车,伸手摸出电话,接通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陈哥,我是千帆,请你帮我看看永安大厦附近的十字路口的监控,三分钟之内经过的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朝着哪个方向走的。”
这个陈哥是交管大队的队长,听了郁千帆的话,一边让人帮着查监控,一边问了:“又是施董?”
郁千帆干涩的笑,不言而明。须臾,对方来了电话,干脆利落:“出城向北,应该是到海边去了。”
郁千帆连连道谢:“改天我做东,地点陈哥选。”
陈哥婉拒:“有话以后说,施董的车开得有点险,上个月施董的太太不就是在那个路段出的事,何况天气这么差,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郁千帆的心底不安愈发强烈,也不再过多的客气,道了谢之后,挂断电话,猛地油门,飞驰而去。头顶是倾盆的雨,脚下是汹涌的浪。安柔蜷曲在凌空的巨石上,目光空洞的望着渐渐被黑暗吞噬的海滩。那天,她让尼尔斯走出“我错了”,可尼尔斯却背着她,在这片沙滩上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爱你”。她当他是故意与她作对,其实,他这样宠着她,怎么可能故意惹她生气?那些字,早已被海浪湮灭,了无痕迹,如他温暖的笑,再难见到。她打过电话,问过尼尔斯的父亲,尼尔斯的父亲起初只冷淡的同她说这件事与她无关,让她不要再打听了。可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追问,被挂了电话之后便接着打,直到将尼尔斯的父亲逼得失态的冲着她吼:“柔柔,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承志他成全了你和洛辰,他伤得太重,不可能醒过来了,他是被确诊的植物人,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了,你让我们安静安静行不行?”
在她失声痛哭中,尼尔斯的父亲再一次挂断了电话。然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这片尼尔斯最后到过的沙滩,幻想着或许他的灵魂也不小心脱壳,他不醒来,只是灵魂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她来领他回去。可从朗朗晴空到大雨磅礴,她始终找不见他,那个尔雅的善良男子,被她彻底弄丢了。轻轻的一声唤:“柔柔。”
安柔缓缓的抬头,对上了施洛辰憔悴的脸。他向她伸出了手,轻声的苛责:“我老婆是多么优雅的女人,怎么可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跟我回家,我要扒光你,揍你屁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
安柔木然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心上,任由他将她拉起,紧紧的拥她入怀,将脸埋入她颈窝。随后,颈侧又有别样的湿润倾入,本来只是适宜的温度,可不知是雨水太冷,还是她肌肤太凉的缘故,竟觉得那不过算得上温暖的热度灼烫了她的肌肤,令她感觉生生的痛。远处有车灯闪亮。安柔终于赶在施洛辰挽留之前出声,干涩沙哑的声音好像不是她的一般,她说:“洛辰,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