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末利去了赵西风的药厂,而我和连朋,对陆炯软磨硬泡,终于让他同意我们出去玩了。不过,陆炯还是不放心,又安排了两个末利的手下跟着我们。嘻嘻,就那两个小水鬼,连朋随便念个咒就能让他们在车里呼呼大睡了。等他们在车上睡着,我和连朋就去了医院。既然那个司机是在医院遇到带他去药厂的人的,那我们也可以试试。我和连朋换上了破旧的衣服,用黑色的漆笔,在纸板上写下一个凄惨的故事:我们这两个外地打工的姐弟俩,患上了家族遗传的癌症,可是没有那么多钱治疗,渴望得到好心人的帮助。编故事么,对我这个会写写小剧本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是,要演一个落魄的生患绝症的病人,对我们尤其是对连朋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因为他长得太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样子……唉,怎么看也不像被贫穷和病痛折磨的人。好在连朋够聪明,学得够快,才不过两三天,就装得很像了。我们俩再蹲在医院的门口,地上放着故事板的时候,医院进进出出的人对我们已经习惯了。连保安都会在有领导检查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们离开一下,然后就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不是看我们实在可怜不是嘛。就这样,我们白天出来蹲点,晚上就在连朋房里偷偷研究药厂的大概情况,有些什么车间,大概的生产流程等等。有连朋这个聪明人在,我根本不用记什么东西。可是,我们在医院一连蹲点了好几天,除了看到一些药品推销员,想等的人却没出现。不过,意外的收获还是有的——大概看我们实在可怜,尤其是连朋那双无辜纯净的眼睛特别能打动人,我们的纸板上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撒上一些钱。这世界上不乏有同情心的人,虽然他们贫富悬殊巨大,有人只给得起一毛,有人却一下子甩几张毛爷爷。要是河神知道,他的宝贝儿子被我带着装成了乞丐,会作何感想呢?又过了几天,我们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连朋的新鲜感过去了,好奇心减弱,虽然他还有些耐心,但是已经完全提不起劲儿来。我也泄了气,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付诸过行动了吧。我们俩在医院找到了一对看上去最惨的爷孙俩,把“乞讨”来的钱给了他们。要把这钱留着自己用,那我们就真的成骗子了。那爷孙俩从广西来这里求医,爷爷残着一条腿,孙子才六七岁,却得了一种罕见的淋巴癌。孩子的父母都在广州打工,因为请假要扣很多钱,他们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只能让老人带着孩子到医院来看病。全家为孩子看病已经卖了老家的房子,花光了父母打工几年攒的钱。现在在医院已经等了许多天,还没有挂到那个他们要看的专家的号。老人千恩万谢,枯树干一样的手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我:“你帮我看看行不,这个人说他那里有一种新药,专门治这孩子的病,我还没给儿子他们看过,不知道行不行。”
我接过一看,“胜光堂制药厂”,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爷,这是骗人的,您别信。”
我跟连朋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借保安的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听我们说完,不一会儿就跟我们碰了头。可是见了我们却连连摇头:“我们现在要的是孩子,不是大人。”
原来他们把目标人群换成了孩子,难怪这些天都没人搭理我们。我连忙拉住他:“哎——你别急,你看,我弟弟才十六岁,还没成年呢,我虽然已经成年,可是,你们就把我们一起带去吧,这药要是能治好我们,我子孙后代都感谢你。”
那人听我这样一说,看了看连朋,觉得确实像个大孩子,又看我们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也就同意了:“行,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去了要是他们不要你们,你们可得自己走,我可不送啊。”
我和连朋一叠声地答应着,跟他上了一辆车,车子往郊区驶去,不久就转入一个开发园区的主路,道路两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厂房和巨型的生产车间。这里真是药厂云集啊,我们还看到了赵西杰的药厂“赵氏制药”的牌子。车子终于在一个淡黄色厂房的门前停了下来。那人带我们进到厂区,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幢楼里,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一个接待大厅。坐在办公桌边的一个女人看我们俩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脸嫌弃:“怎么带了两个大人来?”
带我们来的人讪讪一笑:“有一个未成年,反正身后都没什么人,省心的事儿,你让老陈先看看?不符合条件就让他们自己走就是了。”
那女的白他一眼,不怎么有耐心:“那你先等着,我带他们过去。”
带我们来的人连说了几个谢谢,又转身对我们俩交待:“我可好事做到这儿了,一会儿他们要留你们,有吃有喝还给看病,要不符合他们要求,那也没法,你们就自己该上哪儿上哪儿吧。”
那女人带我们到了另一间办公室,从里面拿了两套无尘服,让我们穿上。自己也套了一件,然后带着我们一直进到一间地上涂着绿色防火漆的车间,连朋偷偷告诉我那是原料的分离车间。“老陈,阿旺又带过来两个人。”
那女人把我们带进这个车间里的一间小办公室,里面一个穿着防尘服戴着口罩的人抬头看我们,他倒没嫌弃我们的年龄,对那女人点点头。那女人也不跟我们招呼一声,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被称为“老陈”的人态度倒是很温和,他让我们坐下,简单问了我们的情况,就开始给我们作登记,我看连朋给自己起了“连大”的名字,就给自己起了“方小小”的名字。噗,还“连大”,怎么不叫“大连”,我心里好笑。“你们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这名字起的倒是好记。有身份证吗?”
我们俩都摇摇头,连朋偷偷捏了我一下,那意思是怪我不听他的先弄个假的来。身份的事最麻烦,现在暂时糊弄过去了,到时候一查就穿帮了。管他呢,能混多久就多久吧。果然,老陈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吧,你们先做个绅体检查,做好了他们会把你们送去找我。”
他叫进两个同样穿着防尘服戴着口罩的人。这两个人进来,一句话不说,拉起我们两个就走。我回头看时,老陈锁了办公室的门,匆匆往车间另一头的铁门走去。我们被这两个跟哑巴机器人一样壮年男子带进了一间体检室,他们什么也不问,就开始脱我们的外套着手检查。这个时候再不行动就晚了,我对连朋使了个眼色,连朋的咒语对人没有用,但是他飞起了桌上的瓶瓶罐罐,这两个人看傻了眼。乘他们不防备,我们一人赏他们一针,瞬间让他们倒地见周公去了。连朋兴奋地简直要叫起来。这游戏太刺激了。“还没完,走,我们找那个老陈去。”
车间里都是穿着防尘服埋头工作的人,没人注意我们,我们顺着老陈走的方向一直来到一个电梯门前。开了门进去,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刷卡的电梯,没有卡,电梯就待在原地不动。这怎么办?我无计可施地看着连朋,他呵呵一笑,递给我一张电梯卡:“刚才那两个人的。”
对啊,老陈都说了他们给我们做好体检会送我们去他那里,那他们一定会有门禁卡或电梯卡啊。我只顾着穿好衣服,什么也不考虑,还是连朋想得周到。这架电梯没有楼层的选择,刷了卡,电梯就呼呼直往下降。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它会把我们带到哪里。也不知到了地下多深的地方,电梯停住了,门一打开,面前呈现的是一个狭长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通道的顶上亮着一排明白色的灯。我们顺着这个通道直往前走,大约有十来分钟,才看到一个转弯口,刚转过弯,就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我们俩忙侧身躲开,再偷偷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监控室。里面有两三个人正看着监控的画面。也许是我们穿了防尘服,正常地刷卡进、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连朋故伎重演,放倒了他们,我们才开始仔细地察看那些监控的画面。看到其中一个监视屏时,我愣住了。屏幕上有几个分屏,显示了一幢大楼和大厅的不同方位,还有一个会客厅,那会客厅无比眼熟:圆餐桌、、皮质老虎椅、沙发、吧台、台球桌……是邱胜招待我们的水仙厅!“姐姐,你看这个!”
连朋轻轻唤我,我忙过去看。这一看,非同小可,连朋指的屏幕上是一个超大的区间,里面一辆辆整齐排列的推车上,或躺着,或坐着一个个赤身果、体的人。几个穿着全身防尘服的人正在给他们挨个注射药物。研究了几天药厂的运作,我们俩面面相觑: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医药测试!“连朋,我们走,一会儿那个老陈等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眼前这一切就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了,这也不再是我们俩能继续进行下去的游戏。当我们经过体检室时,里面的电话正急促地想着,顾不了那么多,我们一口气跑到那女人接待我们的地方,脱了防尘服甩给她:“他不需要我们。”
那女人喊着:“他没给你们登记吗……”我们谁也不理她,直往外走去。出了楼就开始一路狂奔。才出了厂门就见我们的车停在外面,连朋很得意:“我早给他们下了定位咒。”
“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