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来了兴趣,问道:“武定侯看来是有想法,说说看。”
武定侯无奈苦笑,道:“陛下,臣知识浅薄,说出来也只是自己的揣测。”
“哦,但说无妨。”
朱厚熜并不在意,让其说下去。
百官也看向武定侯,想看看这位侯爷能有何高见。 户部尚书王杲神态认真,皇帝现在要对土地动手,他自然紧张无比,非常关注每一位官员的提议。 武定侯想了想,道:“大明的税课沿用宋代的“两税法”,征税是基于百姓的人丁口数和土地数量进行征税,理因土地越多,税粮越多才对。 这和陛下刚刚说的是同一件事。”朱厚熜颔首,并未出言打断武定侯的话。 武定侯继续道:“因臣出生武将,家中自然也有良田。 但臣却是发现底层百姓有献地之风,尤为盛行。 甚至出现不良之风。 其一,一百姓将自己私自开垦的荒田献给了有功名的书生,但是此百姓并未去官府交割并交契税。 而那良田在书生的暗中操作下,左手倒右手,归并在了自己的耕地亩数内,只需每年缴纳一部分赋税,就可撇清献给自己耕地的百姓,可谓是打着一把好算盘。 这样百姓无疑是吃亏的。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献地的百姓因为没有向官府交割报备,且开垦了荒田,原先开垦的亩数,也一并算在此百姓头上,让其承担更多的赋税。”
朱厚熜一怔,道:“还有此种事情出现?”
“回陛下,现实往往比想到的更加疯狂。”
武定侯回应了一句,并看向了户部尚书王杲,表情漠然。
朱厚熜皱眉,也看了王杲一眼。 户部尚书王杲大骂不已,他才在这位置上呆了几年,又不是他主导的事情,看自己作甚。 “继续。”朱厚熜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是。”武定侯继续说道:“其二,从建国以来,大明流民的数量可谓是与日俱增。 有一事,臣也是道听途说,并未有真凭实据。 说是官员,士族子弟在大明发生灾难时,疯狂收敛田地,从而使得百姓流离失所,衣不果腹,整日以树皮、野草为食。 饿死的百姓也不计其数。”
武定侯的话可谓是捅了马蜂窝,顿时让百官议论纷纷。 杨廷和看着武定侯,眉头微皱,不知这武定侯为何要口不择言,说出这些不确定的事情。 难道就凭这危言耸听的话就能打动皇帝,最终解决这件事? 不是他小瞧皇帝,建国以来,流民就没有少过。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流民就像是一个国家的存在的毒瘤,从内滋生,无法解决。 这件事并不会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就算是皇帝也无法解决这件事。 朱厚熜脸色阴沉,虽不知武定侯说的事情是否为真,但是若是没有发生过,想必武定侯也不会将其说出。 刚刚武定侯采用道听途说的方式说出,无疑是提醒他,大明朝廷现在存在很大的隐患。 田地。 粮食。 流民。 这三样形成了闭环,必须找到根源,解决这件事。 当然,武定侯话里话外都有提出官员和士族有敛地的举动。 耕地面积减少,就意味着朝廷税收的减少,这无疑是釜底抽薪,扰乱大明的根基。 朱厚熜按下心中的震怒,淡淡的说道:“继续。”
“是。”
武定侯观察了一眼百官的反应,继续说道:“土地隐瞒和土地投献是截然不同的,臣虽然不懂户部是如何操作,但话糙理不糙。 土地投献会减少税收,但不会影响耕地倾数。 但这无疑会影响税收。 想必户部的王大人理因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朱厚熜看向王杲,眼睛平静无波,但百官都能感觉到一股冷风在大殿内“流动”,让人感觉遍体生寒。 户部尚书王杲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冒出,后背也被冷汗浸湿,此刻若不是人在大殿上,他肯定对武定侯破口大骂。 土地制度又不是他制定的,这是在建国之初就已经拟定,他又无法更改。 且不说可以更改,就算更改一小部分,那也是得罪了朝廷百官,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想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王杲再次跪地,高声喊道:“陛下明鉴,土地政策中存在百姓可以向士族献出土地,自愿成为佃户。 虽士族有一部分减免税收的政策,但也会征收税粮,这是做不得假的。”
朱厚熜眉头紧锁,王杲说的也不错。 在成为皇帝前,作为藩王,每年王府也会接纳一些百姓的献地,以前他认为是合理的,因为自家的田地增多,意味着粮食增多,相应的家中银钱也会增加。 朱厚熜没想到这件事会引到王府身上,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后,他很快冷静下来。 土地的事情必须解决,但是也必须考虑士族、皇族,其中牵扯的利益甚广,绝非易事。 这一刻,朱厚熜想起了陈煜说过的理想。 其中,陈煜说过,国家想要强盛,武力是必须存在,且不能孱弱。 其二,就是商业,商业必须有人参与才能活跃,大明才能强盛。 但是万事都有一个基础,若是百姓基础都摇摇晃晃,如何才能强盛。 武力,可以震摄群雄,也可以解决内部矛盾。 陈煜的想法可谓是不留情面,朱厚熜当时都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此刻,朱厚熜才明白陈煜说的不假,想要改变大明现有的现状,确实需要破后而立,恢复民生。 朱厚熜心境平复后,说道:“王杲,你有什么要说的?”
王杲冷汗直流,大颗大颗的汗珠掉落在大殿的地板上,见到皇帝问话,不敢迟疑,连忙说道:“陛下,土地问题由来已久,并非在此时形成,臣自担任户部尚书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纰漏。 根据今年收上来的税粮,基本与上一年持平,差异还在可控范围内。”
朱厚熜哦了一声,冷笑道:“那朕问你,这些税粮是如何收上来的,你可探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