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仿佛被掐灭了什么,一下子安静了,黑瘦汉子猛然大喝一声:“杀了他们!”
这句话听的钱日生汗毛直乍,一个高个子咻的跳过来挥刀便劈,马先身法如风,当的一下将他刀格开:“你们怎么知道我妹子的!”
四周衣袂如风三四个人挥刀从侧方袭来,两人扑向马先,另外两人却来砍钱日生,马先身形略侧,众人只觉得眼前恍惚,马先疾如飘风攻向东侧两人。对方正冲向钱日生,没想到马先竟然不自救反而直接挥刀迎来,赶忙横刀一架,其中一个矮壮汉子拦腰便横挥过去。马先却嘿的一声,足尖一点往后急退,随即屈膝沉肩,拧腰转髋,仿佛单膝跪地一般身子一拧,手中腰刀映着火光划出一道自下斜上的光弧,一名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马先一刀劈裂面门,顿时血如喷雾,直接仰倒在地。马先招式不断,借力一蹬虚做劈砍之势,另外两人惊得都后退横架却架了个空,杠一愣神,马先已经出现在他二人身后刷刷两刀了解。为首的黑瘦汉子也是吓得一跳,赶紧招呼周围一齐上,自己却闪身入屋,六七个汉子纷纷拔刀呼喝上前,钱日生赶紧往马先身边跑,眼见两三个人影围攻了过来,他下意识的矮身要躲,却见当啷几声,他瞠目一看,那三人却已经扑到在地,背上赫然插着几个梭镖!钱日生仓促的张望了几眼,见到不远处的树枝上竟然站着一个人,头戴蓑帽看不清人脸,树枝随风摆动,那人也随着上下起伏,可身形却凝稳异常。马先这边拨开对方单刀,随即横砍过去转身踏步前捅将一个壮汉刺了个穿心,余光中黑瘦汉子却从一旁飘然近身,双刀在手勾挑撩划,一出手便是刀光霍霍!马先知道来了劲敌,大喝一声纵身向前,两人以快打快,却没有半点兵刃相撞之声,都是一挥既撤招式绝不用老,突然间对方踏进一步,一刀斜劈,矮身反刀横扫,双刀将马先上下三路尽皆封死。马先身后便是墙壁避无可避,灵机一动陡然腾身而其瞅准对方蹬地迈进之时,却跃身上墙身子一倾往下猛劈!“好身手!原来‘倒劈柳’还能这么使!”
树上那人赞赏了一句,随即又是一个梭镖将靠近钱日生的一人打倒。树枝一晃,那人如同夜枭一般飘至钱日生身后,出掌如风,砰砰两声又将身后一人击飞。马先这里翻身腾空,空中拧腰转背,一手急速划出快如疾风,对方哼的一声一刀横架只待马先手臂落下,可马先却利用对方胸襟打开的间隙足尖踢肘,借力落地之后以脚掌为轴,俯身扎马,肩背夹紧力贯刀身,却转用刀背呜的往下一砸,那人单刀哪里能够抵挡这雷霆一击,赶紧后撤,可马先已经抢回先手,刀如游龙将对方逼在一团光影之中。马先心里也诧异非常,这伙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身后那个不速之客又不像是对方的人物,可对方站在钱日生身后看似护持,隐然有一种将起扣在手里的意味,他不禁焦急起来,对方究竟什么来头?黑瘦汉子万没料到会有人施加援手,对那个神秘人物也捉摸不定,马先功夫之高变化之快让他难以适从,最恐怖的是大多练武之人功夫路数有迹可循,可此人打法时而浑似无赖,时而又高明之极,本想一拥而上现在反而成了单打独斗的局面。马先越逼越紧,眼见黑瘦汉子拉开架势,奋力攻了上来,他见状心中暗喜,此时已经摸熟了对方的套路,立刻后撤一步让对方招式递进,他却作势虚砍,同时侧身一闪猱身突进,刀尖直点腰间。黑瘦汉子刚要转身,却见寒光乍现,招式刚到一半险些撞上对方的刀口,他吓得赶紧斜身后撤,可马先却又进一步,又是闪身侧步,刀尖继续刺腰!马先看准了对方,转承起手之势全仗腰胯,他招招不离对方腰眼,那黑手汉子顿时手忙脚乱惊得一身冷汗。“这人的双刀功夫快是快,可惜太飘,腰下不稳内力太差。”
神秘人物仿佛品评一般,可对马先的功夫却只字不提。黑瘦汉子的手下有人抽冷子偷袭,可不是被马先一招劈翻便是被那个神秘人一镖毙命,两三个人倒地之后,竟然没人再敢上前。这边马先刀刀不离对方罩门,那黑瘦汉子咬牙硬撑了三四招,见马先刀尖又来,咬牙双刀相叠,直压对方刀背,可劲力到处却压了空!原来马先这一次却是虚招,收手闪身形如醉汉,一下子又回到了对方正面!对方一愣,马先拧腰却有后撤之势,低头俯身弯腰,双膝弯曲犹如弯弓,突然只听一声低喝,马先左腿陡然前踏砰的一声尘土微扬,单手成掌吐劲印向对方左臂,右腿提膝前踹直蹬对方胫骨!这招“醉酒踢槐”打的挥洒自如,手到脚到,啪的只有一声,却肩腿同时击中。那汉子登时单膝跪地,刚要咬牙一挺想要反进,可耳边风起,马先刀势已至!钱日生只见一道光闪,对方持刀的手臂陡然垂下,连周围看的人都同时都后撤了一步,月色下黑瘦汉子肩膀光秃秃的,一个圆滚滚的头颅不知道从哪里坠落,咕噜噜的滚在一旁,眼睛还兀自眨着。“以无厚入有间,好功夫啊!”
身后的人轻声的赞了一句,随即略略抬眼冷电似的一扫,其余的人见状哪里还有拼斗的心思,纷纷慌忙逃跑,留下了十几具尸体,顷刻间已经走的干干净净。钱日生听见对方的语气苍老,心念一动,偷偷侧头瞥了一眼,可对方还是带着笠帽,只能看见花白的胡子,他心里疑窦丛生,心头莫名闪过一个人来。那人三两步跃到树下,背对着马先和钱日生,俯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看的极其认真,随即自顾自的低头沉吟。偌大的镇子瞬间又恢复了一片岑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马先拿眼打量这个神秘的人物,低声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却冲着钱日生招招手:“钱仵作,你是验尸的行家,你来看看这些尸体有什么蹊跷。”
钱日生更加疑惑的注视着对方,然后才将目光转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人刚刚死在眼前,他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验”的,可念头刚起,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咦”的一声顿住了目光。“发现了吗?”
那人在旁幽幽问道。钱日生看着尸体,慢慢低头细看,然后又迈到另外几具尸体旁一一查看,果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刺青。大雍律:凡流刑之恶徒,面刺金印发配戍边。发配之人中不乏狠恶之徒,大多都会收编于陷阵、先登、破阵三营,恶战不死罪名立消,再战不死,按功拔擢。钱日生看着这些人的刺青说道:“他们都是罪犯?”
“是逃犯。”
那人纠正着说道:“有人收罗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人,自然也是要做见不得光的事。”
钱日生听着对方的话语心里一惊,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却更加诧异,一时间竟挪不开步子。马先慢慢站在钱日生前面,隐隐的打横拦着,刚才激斗之中瞥见了这个人露了两手,轻功之高暗器之准俨然是个高手!此时听见对方一口道出钱日生来,更加警惕。他不敢大意凝神注视着对方,却听那人继续说道:“马先,隶属大雍密参院西庚曹,奉令接引西昌投诚官员,可惜事发泄密遭遇埋伏,只得潜入佳梦关和贺谨交接辛密。”
对方语气有些苍老,却始终不露相貌,可一字一句听的马先手心渗出一层的凉汗,这人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他沉着脸格格冷笑:“阁下真是无所不知。”
对方看都不看马先一眼,“刘师爷已经被人拿了,报了你马先和钱日生的名字……”话音刚落马先竟然已经欺身至前:“装神弄鬼,露出脸来!”
他刀如流星直朝对方面门劈下,可对方却身子陡然后撤,马先蹬地一扑又是一刀横扫,随即翻手一掌直击腰肋。对方显然没料到马先动手如此迅猛,忙吸了一口气,又是往后一窜,马先掌风贴身而过,竟然隐隐觉得火辣辣的疼,他不由得惊叹道:“好横的汉子!”
可马先却不答话,刀刀紧逼,左手或拳或掌总是出其不意的打出,双手的招式虚实变幻,始终不给对方出手发镖的机会,可两人面对着面,一个追一个退,却总是保持着尺许距离始终没有变化。那人暗道自己托大,他清楚马先手上留了余地所以几招并未痛下杀手,可现在想要转身拉开距离却始终无法拜托对方的招式。马先惊惧也不在对方之下,对方如此轻功,纵使密参院中高手如云也找不出几个,简直匪夷所思!钱日生直愣愣的看着神秘人的身影,欲言又止,想要说出口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夜风吹过,一团薄云将月亮淡淡的遮住,他只觉得心头猛地往下一落,像是一直落到深不见底的古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