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骸?”
还在使用烛火照明的室内,站在书架旁五条觉一边走马观花似的翻着手中泛黄的书页,一边发出不解的声音。 “我记得东京校的校长不是就会制作咒骸吗?”
女孩子脸上的小墨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到了额发间,露出那双蓝眼睛。 有几簇发梢不服管教似的从墨镜下翘出来,雪白的眉毛也紧拧着,显然对现在在做的事情充满了不情愿。 “要的不是校长的那种咒骸。”
站在另一排古老书架后的五条悟快速地翻完手中的书,然后换下一本,“而是更倾向于咒具的那种。”
咒具和咒骸,本质上都是具有咒力的物品,但细分的话,又不完全一样。 咒具大多指的是蕴含咒力的武器或者工具一类,必须要有使用者才能发挥出力量。而咒骸,指的是寄宿了咒力,可以自主行动的非生物。 “更倾向于咒具?”
嘀咕了一句的五条觉想到什么,把手中的书丢回书架里,去拿下一本,“你难道是打算做一个夏油杰的诅咒娃娃?”
“没错。”
“用诅咒娃娃代替某个人,如果不是朝着制作护身符的方向去,那就是禁忌的杀人之术。这里会记载了这种玩意儿吗?”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总要留点有用的东西下来吧?”
之前五条悟所说的干活,就是抓着五条觉跟他一起来家里的忌库,找找传承下来的古籍中有没有记录,类似于替身那种东西的制作方法。 这里的书太多了,要想快速找完,同样持有六眼的五条觉是最好用的工具人了,没有之一。 虽然五条悟没有说明理由,但五条觉大概能够想到他应该是想做一个东西代替夏油杰,或者让它暂时的成为夏油杰,然后死去。 这么做的理由也很好猜。 五条悟亲手杀了自己的挚友,不管怎么样,尸体肯定会好好安葬。 而且,被杀死的夏油杰还是个诅咒师,在高专当老师的他肯定不会大咧咧地告诉别人他把人埋在哪里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或许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哪的坟墓,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挖了。 排除盗墓者撞大运还有跟踪了五条悟的可能性,那剩下的就是:盗墓者是通过夏油杰本身找到的尸体。 能做到这一点的方式就很多了,一个人的毛发、骨血、贴身物品、咒力残秽,甚至是本名或者生辰八字之类,在咒术里都可以成为找人的指引。 名字是最短的咒,这句话并非是开玩笑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没办法确定,盗墓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件事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是心血来潮、一拍脑袋忽然就决定这么干的。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幕后黑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用一具可以以假乱真的尸体把他引出来。 但是—— “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BUG。”
又翻完一本书的五条觉把手臂搭在书架的隔板上,垫着下巴看向另一边的五条悟。
“什么BUG?”五条悟头也不抬地问。
“你之所以被封印,是因为你和夏油杰是挚友。但换成我的话,他就算在我面前反复的诈尸横跳,都别想我在原地为他停留一分钟,即使是脑内一分钟也没有。”之前没想起来,是因为五条悟提起这件事时的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到都把五条觉给绕进去了。所以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非要弄死夏油杰。 听到她的话,五条悟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偏头。 “啊,我没告诉你那个家伙亲口说过他眼馋杰的术式很久了吗?”
五条觉:??? “没有!”
“那现在补上了。”
看到女孩子脸上那跃跃欲试地想要揍人的表情,五条悟笑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其实除了这个外,还有很让我在意的地方。”
大约是从五条悟那蓦然正经起来的表情中察觉到什么,五条觉决定先放过他。 “什么?”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和咒灵合作,而且,在封印完成前,他还对我说‘新世界再见’。”
五条悟打量着扒在书架上的女孩子,似乎想通过观察她来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狱门疆的封印是有时限的,最多只能封印一千年。虽然没有人类可以存活一千年,但是那个家伙既然可以通过更换大脑占据别人的身体,那活到一千年之后倒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我和他在一千年后的世界再见,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夏油杰的术式是吸收咒灵。”
五条觉想都不想地说,“他想把咒灵利用完之后吸收掉呗。”
“那也达不到‘新世界’的标准,单说特级术师外头就还有两个呢。九十九由基就算再游手好闲,我被封印之后也该回来了。”
“还一个是谁?”
“乙骨忧太,我们的远房亲戚哦~” “哈?”
“说起来。”
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想,“忧太现在是八岁还是九岁?嘛,还还早呢。”
十分好奇另外一个特级术师是谁的五条觉,绕过书架一溜烟跑到五条悟身旁:“谁啊,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姓乙骨的亲戚。”
“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
说着,五条悟展开双臂画了个大圆,“我们只是共用一个祖宗啦。”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五条觉表情古怪地说:“你说的这个祖宗,该不会是菅原道真吧?”
“恭喜你答对了~”五条悟朝五条觉比了个大拇指,“不过还是没有奖励哦。”
闻言,五条觉露出无语又嫌弃的表情:“可真是有够远的。”
五条悟微微地笑了一下:“过两年你要是有空的话,去宫城仙台市看看。诅咒女王听起来是很威风啦,不过年轻人嘛,还是不要过那么孤独的生活比较好。”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但是五条悟有预感,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诅咒女王?”
五条觉重复了一遍五条悟的话,眉梢轻轻挑起,“他是被诅咒了,因为这个成为的特级术师?”
“不全是,但契机的确是因为未婚妻里香死掉了的关系。”
“怎么死的?”
“车祸。”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改变这场车祸吧?”
“能改变是最好的啦,不过我也不知道日期,所以只是让你去碰碰运气而已。而且忧太是非术师家庭,有人引导会比较好一点。”
听到这里,五条觉拧起眉毛,不满地仰着脸瞪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拜托嘛。”
年纪快要比面前的女孩子大出一轮的男人,双手合十地微微弯腰,毫无心理负担地朝对方撒娇。
室内跃动的烛光落在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就像浮光掠影的大海一般。那含着轻浅笑意的模样,意外的有些温柔。 “……啧,麻烦精。”五条觉的表情嫌弃要死,但还是答应了。
五条悟笑了一声,直起腰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啦,我相信觉肯定能做得很好的。”“那是当然——都说了你不要像摸狗一样摸我的头啊!”
“我可不是这么摸小白的,是你自己经常这么干,然后自以为是了吧?”
“你才自以为是!”
五条觉下意识反驳他。
五条悟很爽快地承认了:“是啊。所以你也一样。”“……”五条觉:再重申一次——可恶的异时空同位体!!! 闹过之后,话题又回到之前的‘新世界’上面。 “你不是觉得那个人在咒术界里有很多眼线吗?”
五条觉说,“封印你之后,和内鬼们一起来个造反什么的,然后建立属于他们的权利机构?这其实挺简单的,总监部那些人贪生怕死,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可是我出去之后把他们全杀了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是这样没错,可问题是,你真的可以顺利出去吗?”
“……” “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忧太的实力怎么样,但按你的说法,不说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人,光那些已知的特级咒灵就够他们烦恼的吧?”
上次五条悟说起那些咒灵时,描述的是“还挺耐揍的”。 五条觉根据这个条件筛选了一下对她来说挺耐揍的术师,发现连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而且,比起身为人类的术师,咒灵天生具有恢复性方面的优势。 “再说了——”五条觉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别说顺利解开封印呢,现在五条家正经的家主是我。”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五条悟看着面前白发蓝眼的女孩子,狐疑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刚好碰到五条觉。这种几乎可以视作是以她为坐标的“降落”方式,要说两者之间没有某种联系是绝不可能的。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
“……太离谱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的。”
*** 伏黑惠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和狗狗玩了一会儿,再转头时,本来并肩坐在廊下的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没有和自己打招呼,那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吧? 这么想着的小男孩按下心中的迟疑,接过小白叼回来的彩球,继续和它玩。但是,直到小白都跑累了,庭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纠结了一会儿,伏黑惠决定到附近找找那两个不靠谱的大人。 “我想去找五条小姐,你要和我一起吗?”
小白不知道是听懂了伏黑惠的话,还是单纯因为他之前和自己玩了很久,总之伏黑惠一往外走,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小白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陌生环境带给伏黑惠的压力,在狗狗的陪伴下减轻了一些。 只是五条家是真的很大,第一次来这里的伏黑惠很快就迷路了。不过好在有路过这边的侍从发现了他。 伏黑惠看到,那两名穿着和服的女性看到他后惊讶了一瞬,似乎想问他是谁,但是发现他身边跟着的大白狗之后,顿时神情温和地低下头颅。 “客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年长者对自己露出恭敬又顺从的态度让伏黑惠不太适应,但是比起之前在禅院家遇到的仿佛人偶一样的女侍,他觉得这边好多了。 “您好,我想去找五条小姐,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敢放任一个小孩在本家里乱走的五条小姐,再加上跟在一旁的小白,女侍们立即猜到了伏黑惠说的人是谁,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们还是多问了一句。 “客人不用这么客气。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想去找家主大人吗?”
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称呼,小白“汪”地叫了一声。 “嗯。”
伏黑惠摸摸身旁的小白,“五条小姐之前还在的,但是忽然不见了。”
女侍们看了看伏黑惠,又看看朝他摇尾巴的小白。 “抱歉,我们无从得知家主大人的行踪。但还请客人随我们去茶室稍作休息,会有人来接待您。”
于是,伏黑惠跟着女侍们去了一间典雅的茶室。 但是等他吃了一轮点心,和几个白胡子老爷爷聊完天,甚至还和小白一起睡了一觉之后,那两个忽然消失不见的白毛还是没有出现! 坐在茶室外缘的伏黑惠,一边摸着腿边毛茸茸的小白和它一起看着天边鸡蛋黄一样的夕阳缓缓沉没下去,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现在换监护人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