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了?一个大厂子老来纺织厂谈什么?司机心里吐槽,因为这个工厂小鼻子小眼儿的,连他们负责开车的司机都不接待,有时候在外面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能乐意才怪。‘好幸福’内部,因为是别的旧工厂直接改造成的纺织地,工厂内到处都显示着随便性,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厂子一把年纪了。车间被占据,成品只能搁在大院儿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成立的太急匆匆了呢。老崔每次走在这座也属于他的工厂,步伐都不是一般的轻松,看到堆的小山一样高的成品,他也高兴,因为这些成品全都是有主的,等他从办公区出来说不定已经用车运出去,换成钞票了。人就得干大事,挣大钱,尤其是他这种做了一辈子领导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作为。轻松,高兴的心情一直维持到跟伙伴碰面,谈论‘好运纺织厂’降价。老崔喜欢在思考的时候抽烟,还喜欢把烟蒂掐掉,这样抽起来烟味儿比较猛,过瘾。“这个时候降价,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这个‘她’,暗指李红旗,大头胖子是‘好幸福’的负责人,虽然只是表面的,虽然他跟李红旗没仇,但同行是冤家,他们没仇也有仇,与老崔同仇敌忾,穿一条裤子。“混纺的可信技术是谁的?”
老崔抽着烟,被香烟熏的眯缝着眼。“还能是谁的?”
大头胖子觉得他这个问题好笑。“嗯,”老崔点头,“李红旗也知道她丢的东西在我们这儿。所以你说她为什么降价?”
“跟咱们对着干?”
大头顺着老崔的思路猜测,不屑,“我还以为李红旗有什么高招呢。降价让她降好了,有那个本事降的过咱们?”
“她就是为了让咱们降价,”老崔口吻平淡,心里骂大头蠢。不过他要是不蠢,怎么把之前的工厂干黄,又跑来跟他合作?都是天意。蠢点好,蠢点他能少费心。大头立马觉得降价上当,不降价斗不过‘好运’,“那怎么办?”
火机点燃香烟时的光让老崔的表情有些不明,他咳了声:“李红旗的好运不就那点优势吗,你别忘了咱们的好朋友。”
“好朋友?”
大头立马心领神会了,嘴一撇,“咱们好朋友不想跟咱们合作呢。”
这座‘好幸福’工厂的直接受益人,一共四个,老崔技术入股,大头负责管理出场地,另一个出资产,最后一个就是半夏了。“想什么力都不出就拿钱?”
老崔呵笑着说‘做梦’。半夏父亲所在的部门主管国企大小事,大到贷款,转让,一个企业的兴衰,小到批准工厂盖间厕所,话语权可见一斑。有这么强的伙伴,老崔觉得遇到什么事都不必烦恼。还在上班的半夏,接到老崔让她弄条通往最少三个省的运输专列。“我从来不跟我爸爸过问这些事,”半夏抑制不住的从声音里传递出愤怒。张嘴就要最少通往三个省的运输专列,老崔以为那是她家开的吗?“你别激动,”老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半夏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难听最刺耳的声音。“运输专列给谁都是给,为什么不给我们自己人?”
老崔说,“搞到运输,工厂的收入能翻一番,这对你爸爸来说就是几句话在文件上签几个字的事,不白出力,我们直接给他分成,你看怎么样?”
无数正规的大工厂还申请不到运输专列,‘好幸福’这个来历不明的野路子凭什么?名不正言不顺,是要让她爸爸被人抓把柄,戳脊梁骨吗?半夏无比后悔签署了那份协议。“你太异想天开了,这件事没有可能,”半夏拒绝的语气中饱含愤怒和坚定。“现在这世道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老崔笑着的声音带着无限可能和宽容,说,“这样,我去报社找你,咱们细聊。”
“你不要过来,”半夏尖声喊,握着电话的手不断发抖。老崔的存在就是个威胁。半夏呆呆的愣神了一会儿,怕老崔真的找过来,又把电话打回去,约他在其他地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