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司徒深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茶都续了三杯了。
萧暮秋无所谓。
她做驸马三年,就被别人轻视了三年。
……习惯了。
继续悠哉游哉的观赏浑天仪。
温灵蕴的确心有不满,但更享受与萧暮秋这片刻的相伴。
夏叶不懂她们的夫妻情趣,找来方才负责传话的小官,质问他到底把话传给司徒深深。
小官点头哈腰,再去了一趟。
结果可想而知,司徒深深依然没有出现。
再等下去,午膳就该过了。
夏叶担心自家主子会挨饿,双目喷着熊熊烈火,眼见着要把小官喷个狗血淋头,萧暮秋唤了她一声,止住她的暴脾气,救下了小官。
她劳烦小官在前面带路,她们要亲自去找司徒深深。
小官面露为难,两手揪住袖子:“这个……”
萧暮秋:“天监官不方便见客?”
“回二驸马的话,司徒大人今晨上值前去城外的太清观拜见了他的师叔,一来钦天监就进了偏室,吩咐谁来都不见,下官是劝了又劝……司徒大人他——”
“放肆!”
温灵蕴的音色冷若寒冰:“司徒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公主息怒!”
小官吓白了脸,慌慌张张地跪下去,扯着嗓子就哭,好似温灵蕴要取他小命一般。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一哭,吸引了司天监所有官员的注意。
大家本就忙着手里的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根据他的哭声推断事态有多严重。
一说:哭得这么凶,肯定是二公主要砍他脑袋。
一说:何止啊,二公主的性子出了名的温默,眼下脸色铁青,肯定很生气,不光要砍他的脑袋,还要砍我们整个钦天监的脑袋。
一说:这还不算,还要诛我们三族。
于是他们放下了手里的差事,扑通扑通全部往跪到地上,齐声高呼:“二公主饶命啊!”
并一同哭诉自己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儿”。
萧暮秋舔舔唇,不解他们老母和孩儿的年龄为何这般统一。
她扫视着满堂跪着的人。
唇边笑容不减,一身的云淡风轻也不减。
在她眼里,司徒深深性格古怪,见不见她们其实没所谓。
但当驸马要遵守夫纲,必须妇唱夫随。
安抚似地拍拍温灵蕴的肩头,沉下嗓音对打着哆嗦的小官发话:“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在前面带路。”
小官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两股战战的在前头走着。
以每两步摔一跤的速度,带领她们龟速前进。
重新修建后的钦天监,面积比原来扩了一倍不止。
各处装修都很讲究,道路也格外长。
小官一共摔了十跤,终于摔到一处八折屏风前。
“禀二公主二驸马……到了……”
萧暮秋看着他鼻青脸肿,于心不忍,摆摆手准他退下。
小官回她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眼神,一瘸一拐的告退了。
转眼,就见温灵蕴还板着脸,握住她的手腕柔柔地一捏。
小小的动作令温灵蕴放宽了心,重展笑颜,宛若初晞的辰光,与之前相较,要更加欢快。
夏叶端端的看着,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安慰好温灵蕴,萧暮秋准备功成身退,却被八折屏风上的图样所吸引。
——日出东方,江河繁华。
绣工相当讲究,走线密实,针脚平整,为这副山河图锦上添花。
好一个恢宏壮阔的璀璨天地。
萧暮秋见惯了好东西,也用惯了好东西,拍响一掌,叫了声好。
“这山河图出自我师尊之手。”
屏风后头有人在说话,语速极快,带了点尖细。
像是在炫耀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又像是在敷衍了事。
萧暮秋透过屏风的绣纱望见一隐隐绰绰的人影,正背对着她们盘腿而坐。
其脊背笔直,肩线平整,一手提着笔不停地写写画画。
“司徒大人。”
“二驸马有何贵干?”
“受皇贵妃令,为陛下馨香祝祷,前来询个吉日。”
“区区小事,二驸马随意寻个人一问便可。”
夏叶犯起嘀咕,怪不得钦天监的大小官员不懂规矩,全赖这领头的不靠谱。
自古高人都脾气古怪。
萧暮秋与温灵蕴对视一眼,接着道:“司徒大人,能否出来一叙。”
屏风后的人依然自顾自的忙碌,好似任尔风吹雨打,也不受半丝牵绊。
萧暮秋:“御平公主在此,大人莫让公主久等。”
话音及地,轰隆巨响一声传来。
司徒深深竟然掀了桌子!
满桌的零零碎碎洒了一地。
这人好生狂妄。
本以为他是放浪形骸,不拘泥于规矩礼数,不料却是有疯病。
“我说了不见客!”
他音线高扬,尖细感能掀掉人的头皮,分外刺耳。
后又身形一闪,走出了屏风。
他之所以在一众京官中赫赫有名,原因有三。
一是他的痴。
二是他自宫的传闻。
三是他样貌非凡。
薄薄的眼皮薄薄的唇,一身绯红的官袍衬得他面如满月、凛然俊朗。
“二驸马!”司徒深深怒目圆睁。
萧暮秋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高高翘起的兰花指上。
嗯……
比娇娇娘翘得好看。
有三分妩媚,三分俏皮,四分高贵风流。
萧暮秋立刻想起他挥刀自宫的传言……
看来是真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兰花指在阵阵发抖。
显然司徒深深气得不轻。
这有何好气的。
萧暮秋抬起眉毛,冲他礼貌性的颔首。
司徒深深不吃她这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姓萧的,你没皮没脸是吧,钦天监是块干净地方,不是那秦楼楚馆,不欢迎你们这些臭男人。”
萧暮秋:“……”
好家伙,全天下都在埋汰她逛青楼的事。
她有一丢丢的郁闷。
司徒深深:“我说了不见你非要硬闯,你可知打断了我的推演!坏了天大的事!”
“……”
他耍起浑来好生厉害,俊秀的五官扭曲着,十分狰狞。
要不是他有一身官服以证身份,萧暮秋会误以为他是哪个宫的太监,嚣张跋扈到主子头上了。
夏叶甩了下两只小辫:“见了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公主就能打扰我的推演啊!”司徒深深双臂环抱在胸口,脖子伸的老长,像是要与敌人一决高下的雄鸡。
一副不畏权强的潇洒。
真是勇气可嘉。
萧暮秋对他刮目相看。
她早就想这样干一回了,只是骨头不够硬气,没有付诸行动。
温灵蕴神色如常,欣赏完司徒深深的雄赳赳气昂昂,纤手一抬,招来数名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将他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是一个奇妙的数字。
既可以打得人皮开肉绽,又不至于一命呜呼。
萧暮秋站在琉璃瓦檐下,一边品茶,一边端详司徒深深血淋淋的屁股。
庆幸自己没有把撒泼耍诨付诸行动。
不然屁股开花的就是她了。
忽的,脑海中闪现一关于绮丽的画面——
春日午后。
一室馨香。
微风渐起。
床纱飘动。
温灵蕴趴在床间,微微撅着臀,媚眼如丝中,偏头用吴侬软语的调子道:“驸马,摸摸~”
萧暮秋:“!!!”
奇了怪了。
她今日为何对公主殿下的身体如此……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