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生看着眼前的几个老头,莫名的有些胆寒,除去他们缺胳膊少腿之外,他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杀气,令人胆寒的杀气。
这些人可是实打实从战场上的血海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股子的杀意,已经深埋进骨子里。
“这小娃娃是你新带的兵?看这怂样,不得行,放到万人战场上估计得吓尿。”
没有一条胳膊的赵老头看着有些胆怯的水生,露出经常抽旱烟而漆黑的牙齿。
徐宁安放下手中的黄酒碗,一边将手放到火上烤,一边说道:
“小孩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瞎了一只眼睛的老烟斗,咂吧着旱烟,看着徐宁安说道:
“你小子这架势去过战场了。”
徐宁安点点头,倒也直说了。
“做官府小吏没有意思,前年去了西征军,去蜀国溜达了一圈。”
老人一听,眼睛里绽放精光,问道:
“是中路军吗?”
徐宁安点点头,笑着说道:
“就是关将军统辖下的一个骑兵伍长。”
徐宁安看见周围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在放光,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死在战场便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而且他们还是因为伤病而不能上战场,对于一个有血性的军人来说,这是最大的耻辱。
“嘿,小子行呀,竟然做到了伍长。”
赵老头很是自豪,因为他没有退役前也是骁骑营的伍长。
“老子当初也是伍长,要知道当时骁骑营的伍长可是金贵着呢,要不是断了一条胳膊,估计老子现在都是校尉将军了。”
瞎子老烟斗向来是看不惯赵老头的,当兵时这般,现在依旧如此,经常斗嘴吵闹。
“狗屁,骁骑军都已经没了,还校尉呢。”
若是平时老烟斗用这么冲的口气说话,赵老头说不得又要与他比比划比划,互掐一架,但是今日的赵老头沉默了,骁骑军已经随着徐将军的死而不复存在了。
“是呀,骁骑军没了。”
这里的消息比较闭塞,他们显然不知道骁骑军已经重组的消息,眼神可见的暗淡下来。
“来来来,喝一个,喝一个。”
也就是今日徐宁安赶上了时间,才能喝上黄酒,若是平时便只能喝一碗自己制的苦茶水了。
徐宁安端起碗,没有急着喝,而是说看向仅剩的几个老人说道:
“骁骑军还在,皇上已经下令重铸骁骑军,依旧是李成玉为骁骑军统帅,现在已经在与西域作战了。”
几人暗淡下去的目光又重新亮起,端酒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们是骁骑军的第一批人,对于骁骑军的感情不言而喻。
赵老头浑浊的眼睛通红,看着端着酒的手颤抖,总觉得胸中有一口闷气,唯有失声痛哭才能发泄出来。
他压了又压,端起酒碗:“干了,干了。”
没有等众人,他便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老烟斗端着酒碗,地下已经被洒出的酒水打湿些许。
“你没有唬我们吧。”
徐宁安没有回答,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光,将陶碗放在地上,又将水生怀中的一袋碎银子摆在地上,站起身,翻身上马。
“银子就麻烦你们帮忙挨家挨户送送,我这一去便要去往河西,加入骁骑军,若是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会扛着骁骑军的大旗来见你们。”
直到已经快看不见村子的轮廓,徐宁安才慢慢停下马,回望村子。他知道只要像这样的骁骑军老卒不死,那骁骑军便永远不灭。
“军魂不灭,骁骑永存。”
“师傅,你没事吧。”
李水生看出自己师傅的脸色不大好看,甚至说很难看。
徐宁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话他不敢继续往下说,害怕说了做不到,害怕让这些老卒空欢喜。
徐宁安记得第次一来,村口的老槐树下围坐了四五十人,现在已经不过十来人。
那些走了人,他们是带着遗憾走的,他们没能看见新生的骁骑军。
徐宁安害怕继续说下去,听到的皆是他们离去时的遗憾,所以才慌不择路的离开。
“看到他们身上的精气神了吗。”
李水生摇摇头,徐宁安并不奇怪,自己没有去军队以前也不知道,后来经历了战场的厮杀便已经明白了。
入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的肚子都已经咕咕叫,尤其是水生,没有怎么骑过马,现在觉得胯下生疼的紧,走路都已经歪斜了。
徐宁安看着走路都不利索的李水生,这小家伙的性子有些偏心高气傲,打磨打磨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逍遥大侠败给了一匹马?”
李水生叉开脚走路,被自己师傅奚落,脸黑的不要不要,先前还要与师傅赛马呢,结果现在走路都困难。
以前觉得骑马也就那么回事,简简单单,可是只有亲自骑过马才知道骑马有很多的讲究。
由于接近年关的缘故,天黑下来之后,京城反而越发的热闹起来,街道上已经不适合骑马,两人只能步行。
若是街道上人来人往,李水生都以为是自己师傅坑自己,故意下马步行,让自己出丑呢。
徐宁安领着李水生走近一家客栈,店小二急忙上前帮忙牵马,问道:
“两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主要是饿的慌,不然徐宁安还是会回家里吃。
“打尖,一坛阳春雪,一盘羊蹄,再将你们店的拿手菜来上几个。”
徐宁安随手掏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带着水生自顾自寻了一处空桌坐了下来。
“师傅,战场比江湖厮杀,哪样更凶险?”
李水生有幸见过一场江湖厮杀,当时便觉得很是震撼,至于军队厮杀,他没有见过。
徐宁安呵呵一笑,用江湖厮杀来与战场相比,江湖厮杀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
“江湖打架你来我往,死百来人已经算是少见了,但是军队作战,死百来人,那根本不叫打仗?”
“若是一场大些的骑战,一场冲锋对撞下来,说不得便已经上千人战死了。”
“而且死后尸体滚落马背,被铁蹄来回的踩,等到战斗结束,许多尸体已经被踩为肉泥了。”
李水生脑子开始联想那种画面,马蹄踩在跌落马背人身上,身体一点点的被马蹄踩碎,血水混合着肉,加上泥土,就这样不断的被马蹄踩,踩到最后已经分不出是泥土还人肉了。
李水生打了个激灵,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师傅,能不说这么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