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玄舟立马起身,跪倒在地道:
“陛下老当益壮,何来新皇一说。”
徐棣看着跪倒在地的方玄舟,轻声道:
“玄舟,与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里便不要这般跪来跪去,弄得朕真的像一个孤家寡人一般。”
“坐回去,听我与你细说。”
方玄舟起身,坐回位置上,徐棣缓缓开口道:
“其实朕这根本不是感染了重风寒,朕是中毒了,无解之毒,已经时日无多了。”
方玄舟脸色巨变,直接从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徐棣,已经顾不上君臣之别。
“皇上,怎会如此?”
徐棣面色平和,轻轻虚按一下手势,示意方玄舟坐下,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极其的豁达,已然一副看透生死的架势。
“玄舟,坐下说话。”
自知不合礼数的方玄舟急忙坐下,可是依旧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可是他知道皇上绝对不会与自己开玩笑,问道:
“问道,陛下,怎会如此?”
徐棣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还不是有人已经等不及想坐上皇位了。”
方玄舟眯起眸子,脸色铁青的可怕,问道:
“齐王、建王?”
徐棣都轻轻摇摇头,放玄舟试探的性的问道:
“难道庆王?”
徐棣回道:
“是不是很意外?”
方玄舟点点头,谁能想到胆小如鼠,软弱至极的庆王竟然有胆子向皇上下毒。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未免隐藏的也太深了。”
徐棣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何止是深,不知多少年前他便已经在谋划此事了,就连渊儿的死都是他暗中一手推动,使得老二、老四以及各自手下依附的门阀士族从中作梗,最后害死渊儿。”
“就拿我身上的毒来说,按照丁暄的说法,已经在我体内潜藏了三年之久了。”
若是寻常人估计就只是能听到庆王徐和老谋深算,可是方玄舟却从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皇上早就已经知道庆王的野心,为何不趁早铲除?”
徐棣放下茶杯,轻轻敲击棋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
“他下的只是大离这盘棋,终究是格局小了,可是朕下的是天下这盘大棋,将计就计,用他的小棋盘来盘活我的大棋盘。”
“西域动荡,、北原内战、越地动乱,一切都在朕和苏先生的谋划之中。”
“大离想要一统中原,荡平六国余孽、打压各大门阀氏族还需要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方玄舟无比震惊,此刻他明白眼前的老人为什么能做开国之君,为什能横扫整个战国时代,不仅仅是他的宽容大度,待人以诚,更可怕是他那深不可测的城府。
方玄舟已经听懂了徐棣的话,言外之意是当今天下的动荡不安,完全是眼前的带着淡淡和煦笑容老人的一手谋划。
什么叫帝王,这就是帝王,谈笑间,天下风起云涌,而他坐看血流千里,只是淡淡喝上一口茶。
“是不是觉得朕太过无情,搅的天下风云动荡,血流成河,浮尸千里?”
方玄舟发自本心的摇摇头,没有丝毫的虚假,他眼里这样的帝王才算真正的帝王,他放眼的是天下太平,可通往太平的路注定尸山血海,一丁点的仁慈都会早就更多的杀戮。
“陛下,微臣认为君主便是要像陛下一般,该仁慈时给予天下最大的善意,该铁血时,便不要留丝毫的情面。”
“就拿越地来说,只要这些流窜的余孽还在,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倒不如像陛下这般,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看到希望,最后再将他们聚而歼之,一劳永逸。”
徐棣的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以为魏正清走后,这朝中便没有一人懂自己了,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方玄舟。
“咳咳咳。”
徐棣急忙用手帕捂住嘴,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手帕上已经沾满了乌黑色的血,吓得方玄舟急忙起身,刚准备喊福公公,却被徐棣摆摆手打断。
“不用,吐着吐着已经习惯了。”
“可是陛下.......”
徐棣制止了他往下说。
“坐下,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要记好,不得有任何的马虎,朕死后,这收官之局便落在你手上了。”
“你将要背负的不仅有你先生魏正清的一志,还有朕的皇图霸业,以及天下百姓祈愿。”
之所以不让孙子徐宁平知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将要死。必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悲伤,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徐棣要用自己的死,下一盘大棋,前提是不能露出马脚,所以方玄舟成了不二人选。
此刻的方玄舟已经泪流满面,试问天下人臣,能得君王如此信任,天下间能有几人?
“陛下,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直到斜阳西沉,方玄舟才与福公公一路有说有笑得离开,虽然掩饰得极好,可是也难以掩盖眼眸深处淡淡的悲伤。
北原。
即使虽然漫天大雪,可是依旧有一只骑军在厚厚的积雪上飞奔,由西向东疾驰而去。
为首之人坐下的不是战马,而是一只比战马还要壮硕的大狼狗,人狗俱甲。
直到看到前方山谷中微弱的一个个火堆在月色下摇曳微光,这一队骑军才缓缓停下。
耶律阿琅看着前方的山谷,眼中带着寒意,隐忍多年,便是为了今日。
此一战之后,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全部都会夺回来。
他翻身下狗,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冷笑道:
“耶律赞,我的好叔叔,可算让我堵到你了,想跑到哈木王庭,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刚暗下来,而且大军经过长时间的绕行,已经疲惫不堪,难以再战。
“乎将军,让大军暂做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准备死战,一定要逮到耶律赞,死活不论。”
“是,大王。”
已经连续奔波数日的耶律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明天傍晚之前便能踏入哈木王庭的疆土,他不信那个小子敢踏入哈木王庭的疆土。
“好一个耶律阿琅,早知道当年便让你随你爹一起去见阎王了。”
现在败局已定,耶律王庭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即使心中有万般不甘心,耶律赞又能如何?
唯一的办法便是向哈木王庭借兵,然后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