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抵达盛京京郊之时正值城内上灯,谢兰致叫停了“涓涓”后翻身下马,从袖中取出一只双鹤纹的骨哨,仰头冲着盛京的方向长鸣两声,哨声清亮高昂,颇有划破天际之象。
“殿下,稍等片刻。”谢兰致将骨哨攥在手中亟待。
“上回大人在琅园给我的那个牌符之上也有这样的鹤纹。”祁蕴随口一提。
谢兰致看了看手中的骨哨,以为他好奇便大大方方的递到他手中,有些意外道:“原来殿下还有印象,只不过细看会发现二者鹤纹略微不同,这只骨哨上的是双鹤绕颈纹。是我和怀澄的互通消息的渠道之一,哨声可分辨位置和情况,他就能第一时间赶来。这纹样其实轻易不见人的,但是殿下算是自己人。”
这话听着亲切,祁蕴由衷微笑起来,双眼弯的像月牙一样颇具感染力,摩挲着鹤纹又道:“听闻鹤纹一直就是内阁院的象征所在,内阁院主张文学派的恪守道统与为国的责任感。而白鹤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忠贞不渝,说是忠,倒更多的是忠于规矩和体统。”
“的确如此,太祖皇帝所创内阁之时便命人在内阁院的后院养了一只品相绝佳的白鹤,便是希望在往后的盛世之中,君王少不了会因天下太平而穷奢极欲,届时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才是祸乱根源。而内阁院诸臣工皆要秉持理智,恰时悬崖勒马,以防铸下大错。”谢兰致一以贯之都很崇敬太祖皇帝的为政之道,更觉得内阁是混沌朝堂中静水流深的存在,就应该涤荡不正之风。八壹中文網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只是内阁的美德日后定会成为令谢兰致宁死不屈的心结。
祁蕴点头,盯着骨哨不知在思量什么。骨哨一出就几句话的功夫,即刻便有几人从盛京的方向策马而来。
是怀澄驾着马车,还有兜鹄也来了。
兜鹄策马首当其冲,五官已经拧做一团,手忙脚乱的跃下马,围着祁蕴看了一圈,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哎呦喂,我的天爷,观音菩萨保佑,地藏菩萨保佑,阿弥陀佛,幸好殿下您没事儿,我...我差点都要被大掌事抽筋扒皮了...”说着说着眉头一皱,双眼一红一耷拉,声音还带着哽咽和委屈,乍一看愣是滑稽的很。
祁蕴有些无语,干咳一声示意他正常一点,“没什么事,那些僧人如何了?”
要不说兜鹄每每招笑呢,刚才还一脸哀愁,现下又眉飞色舞道:“放心吧殿下,要说这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和禹枝到京郊之时一直发愁怎么才能不引起注意的将那么多人带进去,结果正巧就遇到了怀澄兄弟,城门郎一见是他,问也没多问,连公文都没查就让进了,要不说现在哪哪儿都看人脸色呢,混的好就是不一样,能自由出入是盛京城门的都不是一般人,怀澄兄弟,你是这个。”兜鹄二话不说就冲着一旁尴尬的怀澄竖起大拇哥,他真是适合去唱戏,光变脸这一功夫就相当不错了。
“是问你僧人如何了,没问你怎么进去的城门。”祁蕴嗓子本来就有些干哑,这时大声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呀,殿下您嗓子怎么回事?我这儿有水,快多喝......”兜鹄看着祁蕴脸色不对,说话声戛然而止,赶紧回到正题道:“额...我们进城以后,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长得还挺好看的,穿着官服过来说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带他们进宫,怀澄兄弟说是认得我们肯定也相信,就先让禹枝跟着去了,我和怀澄兄弟出来找,听到谢大人的哨声就赶来了。”
“这么顺利?”祁蕴有些疑心,转而问怀澄“那少年是谁?”
“回殿下,是内阁院中的小汤大人。”怀澄说。
“殿下,汤蕤便是那位八岁就高中探花的神童,后来一直在内阁院担任录事。出宫前,我便让他拿着我的腰牌去找皇后帮忙。”谢兰致还挺诧异,竟然会是汤蕤,皇后为何要让一个从未露面的孩子去呢?令人费解。
怀澄接过谢兰致的蓑衣,问道:“大人,下一步该如何?”
“去通知季云庭和舅舅,哦,还有裴柏,让他们立即进宫请皇上出面,召众臣工重回勤政殿。”转念一想,眸中逐渐狡黠道:“覃王那儿要特地再单独派人去传,记住是要请覃王卖给内阁一个面子。”
“嗯,明白。大人要回去换身衣服吗?”怀澄从未见过自家大人能忍受衣服上有污点这么久,尤其还是满身污点,看上去没少受苦。
怀澄这么一说,谢兰致低头去看,自己是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便披上蓑衣出来了,如今朱红的官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不仅被大雨浇的松松垮垮不成型,而且泥点子已经干在的身上,一双鞋子也是泥泞满满,真是越看越受不了,这个样子是万万不能进宫面圣的,可是方才又和祁蕴挨得那样近...
谢兰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好在见他身上没蹭到泥星,长舒一气叉手道:“殿下,我先回府收整一二,免得殿前失仪皇上怪罪。”说罢便转身进了马车。
怀澄已经驾车远去,祁蕴安抚着以为被主人丢弃而踯躅的“涓涓”,兀自说道:“事情安定下来以后,得赔给她些珍贵的面料才行。”
“嗐,殿下多心了不是,谢大人才不会计较这些吧,多亏了谢大人在才能及时将殿下救出,咱们应当送上些女儿家指尖珍贵稀奇的东西才好……”兜鹄背着手俨然一副老道精炼的模样,结果一回头祁蕴已经远不见人影,“诶,殿下等等我,没有您我怎么进城门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