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娟烧完了火走进屋，对甄有和说：“爸，一会儿我和东子把我妈和明明她们接回来吧。”
甄有和一听瞪起眼睛道：“快拉倒吧，人家现在翅膀硬着呢！”
“爸，你别这么说，这个家多亏了二妹……”甄明娟乍着胆子劝说，可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甄有和打断了。
“是！她有能耐！她能挣！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你们不用把我放在眼里！”甄有和把憋了这么多天的怨气都发了出来，一挥手把家里唯一的暖瓶也打翻了。
“爸，你别生气，我不是……”甄明娟吓得缩起了脖子。
孙东子一见这情形也没好气，站起身来说：“这大过年的，我是上这儿来拜年来了还是找骂来了？！”
说着就往外走，还没等走出门去，甄明艳就来了。
“老叔，我大姑他们叫你过去呢。”她说完看了看甄明娟和孙东子，“你们也过去吧！”
甄有荣家的炕上坐满了人，地上也站了好多人。
郭氏盘腿坐在炕中间，把烟袋嘬得叭叭响。
甄有和一进来感觉像是要给自己过堂，事实上他感觉挺准的。
甄有芬和甄有芳虽然是他的妹子，可是对这个哥哥一点儿都不客气，她们对甄有和的态度完全继承于他们的母亲郭氏。
在一个大家庭里，家庭成员也分三六九等。
所以权威的那一个不喜欢谁，这个人就很难得到其他家庭成员的尊重和爱护。
“哥，明香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坐在炕上喝茶水呢？这不是你亲侄女？”甄有芳的脾气更火爆，上来直接质问。
“嗯，那啥，明香的伤我出钱给治还不行吗？”甄有和当冤大头已经当惯了，他没觉得这样有多不公平。
“伤当然是要治的，”甄有芬的语气比较和缓，可你要是以为她比甄有芳好心那就错了，“可事也得说明白了吧？我这两个多月都没回娘家，今天才知道，妈和大哥他们受了多少委屈。
你们家的二丫头可长能耐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这天长日久的，是要占山为王吗？
咱们老甄家还要出女胡子（土匪）是怎么着？！”
“这孩子确实不像话，我也训她了，还要打她。可是她现在力气太大了，我根本都打不着她。”甄有和沉重地叹了口气，面对甄明明，他真是有心无力。
“笑话，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能耐？！”甄有芳就不信了，“你一个人打不过她就不会多找几个人吗？她有三头六臂是怎么着？！
我告诉你，就这样的，你要不把她收拾住，将来指不定闯下什么祸呢！
妈都这么大年纪了，她几番几次把妈都气背过气儿去。在外人面前逞强买好儿，把家里人当仇人。
今天我们就问问你，你这个当爹的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要我说这丫头怕是磕坏了脑子，应该把她送到省里的精神病院去。”甄有芳的丈夫周振清说，“送走了她这个家就消停了。”
“我听这么说也觉得这丫头怪邪性的，这样的人可留不得，会连累咱们的。”张春江简直是个媳妇儿迷，甄有芬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
甄有荣说：“反正自从她摔坏了脑袋再醒过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力气也大得吓人。更要紧的是六亲不认，连她爹都敢打。”
“不是的，明明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她就是变得能干了点儿，厉害了点儿。”甄明娟为妹子据理力争，“要不是她，我们家哪能这么快把饥荒都还上？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个嫁出去赔钱货！”郭氏老脸一拉，呵斥甄明娟。
她就不想想，她的两个女儿也早都嫁出去了。
“我这个当爹的没能耐，可她到底是我丫头，这个说啥也改不了了。你们有啥事儿就冲我来吧！你们想骂，想打，全都冲我来，我一条命撂在这儿！”甄有和再怎么好面子，他也不愿意撒谎。
现在这些人恨不得吃了甄明明，他一个老爷们儿看了这阵势都不由得胆寒。
他这两个妹子他清楚得很，那可真跟黑眼蜂一样。
真要是他们把李桂花娘儿几个围起来，绝对没个好儿。
关键是这俩妹夫还商量着要把甄明明绑去送到精神病院，他就算是再愚孝也受不了这样。
“你们都看见了吧？人家到底是一窝子！”郭氏直接把烟袋扔了过去，砸在了甄有和身上，“你给我跪下！”
甄有和没说话，直接跪在了地上。
郭氏下了炕，对着小儿子连扇了几个巴掌。
甄明娟过来拦着，也挨了几巴掌。
“滚！你们都给我滚！”郭氏喘着粗气说，“羊肉贴不到狗身上，从此之后你别叫我娘！”
“那这事儿也不能这么了了，”甄有芳说，“明香伤成了这样，他们得赔钱！”
“这钱我赔，可我现在没钱，再宽限几个月。”甄有和说。
“你是没钱，你那二丫头不是有吗？”甄有荣说，“有钱给全村老少发糖，发瓜子儿，没钱赔我们？！”
他算是豁出去了，这两个月来天天受窝囊气，要不趁今天一搓火把钱要过来，往后就更没机会了。
甄明娟见事不好，连忙先跑出去了，她得去给甄明明报信儿。
甄明明这边正切肉预备菜呢！
她知道就算别人不来，大姐也会来，把午饭提前准备好，一会儿就能坐在炕上好好聊天儿了。
甄明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进了薛大娘家的院子。
“哎，是大姐，大姐回来了！”老三老四原本在炕上歘嘎拉哈，隔窗户看见了甄明娟，立刻跳下炕，奔了出去。
“妈呢，你二姐呢？”甄明娟喘着气问。
“都在屋呢！二姐切肉呢！”老四说。
甄明娟赶紧进了屋，一把抓住甄明明说：“二妹，快！背着咱妈找个地方躲一躲。”
“这是怎么了？”甄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姐，你咋慌成这样？”
“是奶奶他们，大姑老姑都要来找你算账呢！”甄明娟急得直跺脚，“人太多了，你可不能硬碰硬。”
“是吗？”甄明明脑海里浮现出两张满是横肉的泼妇脸，要是打败了她们自己可是能赚一大笔积分呢！
等出了正月，她要带着李桂花去看病，这一路上可得花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