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洛文是明摆着吹牛,但此时没人跳出来指责他。
连写三篇佳作,人家随便吹吹牛难道不行吗?人家有那个资本!
很多人甚至感觉,洛文就算是真的现场又写出十首八首好词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吴万全都有点哆嗦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硬刚下去?如果洛文真的写出了十首八首,他买是不买?
一篇好诗词价值几何大家心里都有数,他哪买得起啊?!
洛文能写出来吗?他不敢说。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一个打杂的小人物能控制的范围了,吴万全下意识地看向季虎。
季虎心正乱,见吴万全看自己,连忙把头扭开。
这蠢货!这时候看自己,不是等同于向所有人宣布他是在自己的授意下搞洛文吗?
其实大家早已心照不宣,这事还用挑明吗?
洛文看差不多了,一拍大腿懊悔地说:“哎呀!我平时也没钱买这些东西,好像忘了个重要的事。卖诗得私下匿名低调交易,现在这么多人听到,这一篇怕是不能拿去卖了。”
然后他又愤愤然踹了武大郎一脚,开口骂道:“你这杀才,好好的读它干什么?害我平白折了好多银子!”
武大郎根本不躲,笑呵呵地说:“公子可真小气,您平日写诗像喝水那般容易,哪差这一篇?”
洛文道:“你懂个屁,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然后又看向吴万全,神秘兮兮地说:“吴先生你放心,方便的时候到我那坐坐,一切都好商量。”
吴万全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去你家坐坐?那还不得被剁了喂狗啊……
吴万全和季虎俩人就杵在那不动,现场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洛文忽然想起那《眼儿媚》的作者王雱的一件趣事。
他转头问兰依依:“依依,我问你一件事,看你知不知道。”
兰依依问:“何事?”
洛文笑眯眯地说:“一天,我正在喝酒。突然来了两个人找我,他们俩一个是泼皮,一个是无赖。你可知道哪个是泼皮,哪个是无赖?”
兰依依诧异道:“我又不认识那两个人,如何知道?”
洛文说:“你当然知道。因为无赖旁边的是泼皮,泼皮旁边的是无赖。”
那王雱是名相王安石之子,自幼机敏。
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一位客人来送礼,送的是一只獐子和一只鹿。
客人见他可爱,便问他:“你知道哪只是獐子,哪只是鹿吗?”
小王雱哪里认识?不过他看了一会,张口答道:“獐子旁边的是鹿,鹿旁边的是獐子。”
客人大为赞叹,啧啧称奇。
听洛文说完,兰依依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抚手道:“果然如此!你可真聪明!”
然后她又看向季虎和吴万全,这才意识到洛文是在指桑骂槐,到底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洛文太开心了:我老婆真爱笑,笑起来真好看!爱笑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要不然怎么能遇到我呢?
沾了男主的光环,这不就成了女主了?
周围的才子们也反应过来。有人在暗笑;也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有一个人越是想憋着不笑,就越是憋不住,竟然趴下锤起地来。
连洛文自己都纳闷:这也不是我花钱雇的托儿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两个当事人此时已经变身成了夜店的吊灯。
季虎静了几息,脸上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开口问到:“你,莫不是在骂我?”
洛文:诶?怎么不讲武德呢?
闹着玩尅指甲盖?
酒桌上摔杯子?
咋还带撕破脸的呢?
从之前的张扇风,到今天的季虎……是自己没见识,还是大焱的纨绔段位都这么低啊?
那张扇风还要好一点点,这季虎,都配不上“纨绔”这俩字!
洛文其实并不知道,之前很多人也是这么评价他的……
再看洛文,歪嘴一笑,站起身来:“我骂没骂你你都听不出来吗?啧啧啧……”边说边摇头,摆出一副无限惋惜的样子。
那眼神跟之前老马看他时一般无二。
季虎大怒:“你这废物,哪一点配得上依依?!”
洛文道:“你配得上?做首诗来听听。”
季虎牙关紧咬,说不出话。
洛文又道:“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啧啧啧,以前他们都说我是废物,看到你,我才觉得我根本配不上这两个字。”
他特意走过去绕着季虎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诧异地说:“挺老大个人,连首诗都写不出来,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呢?”
说完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季虎几眼:“该不会是吃……啧啧啧,跟狗抢食,累不累啊?”
“你找死!”季虎浑身气势陡然爆发,洛文顿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像要被推倒一样。
但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王总管站在他身前半步的位置,面色平淡。
此时,上官白微笑着走过来:“二位公子这是怎么了?今日这酒虽然确实不错,但也要少喝两杯、少说两句才好啊。”
洛文本想就坡下驴,哪知那季虎看都没看上官白一眼:“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这废物,你还不知道这沧州姓季!”
说完就要冲上来的样子。
上官白面色不太好看。作为一州的父母官,被一个晚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还说“沧州姓季”,就算他城府再深,也难免有点上脸。
洛文则是在心里犯嘀咕:这季虎武功这么高?自己身边这么多高手,他就敢动手?
王总管一动不动,脸上出现一抹浅笑,带着被三岁小孩儿威胁的那种无奈。
“混账!”
这时,一声断喝打断了现场的一切。
众人举目望去,从门外走进一人,四十岁挂零,身长七尺,面色白皙,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白锦袍,黑幞头,黑腰带,黑皮靴。
若是不仔细看,他倒很像是一位教书先生,但没有哪位教书先生会有这样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一看就给人一种遍历江湖、饱经风霜的感觉。
而且他虽然面色和善,但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质。普通人别管个子多高,在他身边一站,自己动会就矮上半截。
来人正是季虎的父亲,沧州盐帮帮主季天翔。
季天翔快步走进来,先给齐老夫子行了个礼,又跟上官白打了声招呼,然后来到洛文身前深施一礼道:“洛公子,季天翔教子无方,我代犬子给您赔罪了。”
洛文一笑,还了一礼道:“这可使不得,季帮主是长辈,洛文当不起。再说我与季虎兄弟闹着玩,不打紧的。”
季天翔看向季虎道:“还不给洛公子道歉。”
季虎大喊:“我凭什么给这废物道歉?!我说错了吗?这废物哪点配得上依依?”
季天翔还没说话,洛文把话接过来:“季虎兄弟说得太对了!我自然是配不上依依的——在我看,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子配得上依依。但我就是运气好啊,依依做了我的未婚妻……”
洛文两手一摊:“你说气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