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虎像疯了一样:“依依明明已经找你退婚了!你本应该赶紧答应,滚出沧州!”
洛文道:“是啊!我也惭愧得紧,自觉配不上依依。但我答应有什么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兰伯父和家父做主。至于滚不滚出沧州,恐怕还不是你季二公子能说了算的吧?”
洛文说完又一拍脑袋:“哎呀!不对!好像季二公子是说了算的。毕竟‘沧州姓季’啊……”
这时,王总管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季天翔厉声道:“你这混账喝了多少?竟然敢说这种混话!我让你道歉,你没听到吗?”
季虎仍然不服:“爹!他洛文是大焱第一废物纨绔,谁人不知?您有什么好怕的?”然后又指着王总管说:“我们说话,他一个下人凭什么笑?这就是他洛家的家教?!”
季天翔听罢当即瞪起眼睛就要发作,但那季虎好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大声说道:“那洛文来了就找陪酒的妓女!这样一个酒色之徒凭什么娶依依?你看他这麻杆身板黑眼圈,分明就是被掏空了身子。”
“他还是个变态!”季虎越说越来劲儿,指着屠二娘道:“那大娘子好大的年纪竟然还要给她陪酒,说不得已经被他……”
“啪!”
季天翔一记耳光抽在季虎脸上。
洛文嘴角一抽抽,替季虎直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耳光的回声……
季天翔直接来到屠二娘身前,弯下腰深深施了一礼:“犬子酒后失言,屠二娘万勿见怪。我替他给您赔罪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晚辈一般见识。”
有细心的人发现,季天翔说话的时候,鬓角有一滴汗滑落……
屠二娘倒是一点都没生气,自怨自艾道:“季帮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还赔什么罪?奴家可担当不起。再说少帮主又没说错,奴家本来就已经人老珠黄了。”
说罢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边照边说:“难道奴家今日出门太匆忙,忘了上妆吗?这张脸看着好陌生呢!是不是很丑?”
季天翔大惊道:“没有的事!屠二娘妆容艳丽,倾国倾城,风姿卓越,不减当年!”
屠二娘似是听得开心,还妩媚地冲他笑了一下。季天翔根本没有抬头看,又拜了一拜,转身就走。
他又来到王总管面前一抱拳:“犬子年幼无知,酒后失言,还请王总管勿怪。”
王总管也抱拳道:“子孚,我现在是洛府的一个下人,本不该多嘴,但今日多喝了两杯,就说上一句:你这儿子,可不像你。”
洛文惊叹不已:哇塞!好浓的八卦味儿!这是有什么隐情吗?当面说不好吧?会不会打起来?谁能赢呢?
再看季天翔只是点头道:“多谢,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他。”
看来人家说的跟他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洛文顿感索然无味。
季天翔又对洛家的人一一道了歉——看样子老张、关师傅和石花匠他都认识,哪怕他不认识的老马和武家兄弟,他也抱拳说了声“多有得罪”。
然后他又向齐夫子、上官白和在场的才子们了道了歉,说季虎喝多了,自己先带他回家,文会继续。
季天翔命人重新再上一遍酒菜,然后告了别,拽着季虎就走了。
洛文高兴坏了,心想这季帮主可真是个敞亮人!
本来为了占便宜,中午他就特意没吃饭;刚才又为了献殷勤,把“饿”这个事都忘了;之后又是填词又是吵架,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酒菜是重新上了,但大家都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也就偶尔有人动一下筷子。
再看洛文,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这顿炫!
兰依依看得直皱眉。
洛文见娘子看他,拿酒送了一口嘴里的菜,然后小声说:“我为了晚上这顿饭,中午特意没吃。”
兰依依又被他逗乐了。
洛文发现他今天简直是爱上了这笑容,开心地说:“你也别光看着,来来来,这木瓜咱们这可不多见,你再可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可好了!”
兰依依觉得木瓜不好吃,就问他:“你说这个对身体好?”
洛文一愣:“啊……对对对,对身体好。对女子的身体最好!你多吃点。”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医术上看到的。”
“你还懂医?”
“略懂。略懂。”洛文有些心虚地敷衍道。
兰依依说:“你还真是博学,跟我之前听到的传闻一点都不像。”
洛文心想可算是得着机会了!
他放下筷子,真挚地看着兰依依说:“我们确实对彼此都不了解,但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了解你。虽然我很笨,但幸好后半生足够长,有的是机会。做这么幸福的事,我一点都不着急。”
兰依依一听,脸又红了,赶紧害羞地低下头,不再理他。
周围的人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有的扭过头,有的捂着脸,有的端起杯来喝闷酒……
只有屠二娘眼里闪着小星星兴奋不已,恨不得举起两面小旗子给自家公子加油助威。
之后的文会,洛文没再写诗,其他人也是兴致缺缺。
只因为珠玉在前,再难下笔了。
酒足饭饱的洛文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所以文会的下半场,就成了大型泡妞直播现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为洛文泡妞买单的季虎,此时正面无表情地跪在季天翔面前。
今天发生了太多让他惊讶的事:
那个大焱第一废物纨绔洛文竟然在文会上大放异彩,似是文曲星转世一般;
对自己宠爱有加、连责骂次数都屈指可数的父亲,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见到知州上官白不过拱拱手,甚至有时只是点点头的父亲,今天竟然对洛府的下人一一赔礼道歉……
眼前的世界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季天翔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当年你大哥还在,我尽心竭力培养他,想让他接管这份家业。没想到他风头太盛,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以至于被仇家所害,英年早逝。”
“我对你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但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不想让你过早接触生意上的事。总想着自己还身强体健,能再护你几年。”
“这才致使今天的你骄矜暴躁,心胸狭窄,狂傲自大,目中无人。”
季天翔越说越生气,最后一掌拍下。那上好的檀香木做成的桌子应声而碎。
季虎看到父亲如此生气,有点被吓傻了,但他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爹,那洛文虽然是废物,但他是国公的孙子,你怪孩儿给您惹了麻烦,孩儿情愿认错!但我们盐帮不是一直在和他们洛府明争暗斗着?怎么今日却像怕了他们似的?”
“再说,您又何必当着那么多人对洛府的下人们低三下四?我盐帮脸面何在?”
季天翔闭上双眼,运了运气道:“脸面吗?”
他陡然睁开双眼,盯着季虎,一字一句地说:“今天为父就教你一个道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脸面!”